第五章 複明運動10(2 / 3)

第四首雲:

閨閣心懸海宇棋,每於方罫係歡悲。乍傳南國長驅日,正是西窗對局時。漏點稀憂兵勢老,燈花落笑子聲遲。還期共覆金山譜,桴鼓親提慰我思。

第五首雲:

水擊風摶山外山,前期語盡一杯間。五更噩夢飛金鏡,千疊愁心鎖玉關。人以蒼蠅汙白璧,天將市虎試朱顏。衣朱曳綺留都女,羞殺當年翟茀班。

第六首雲:

歸心共折大刀頭,別淚闌幹誓九秋。皮骨久判猶貰死(原注:“《丁亥歲有和東坡西台韻詩》。”),容顏減盡但餘愁。摩天肯悔雙黃鵠,貼水翻輸兩白鷗。更有閑情攪腸肚,為餘輪指算神(一作“並”)州。

第七首雲:

此行期奏濟河功,架海梯山抵掌中。自許揮戈回晚日,相將把酒賀春風。牆頭梅蕊疏窗白,甕麵葡萄玉盞紅。一割忍忘歸隱約,少陽原是釣魚翁。

第八首雲:

臨分執手語逶迤,白水旌心視此陂。一別正思紅豆子,雙棲終向碧梧枝。盤周四角言難罄,局定中心誓不移。趣覲兩宮應慰勞,紗燈影裏淚先垂。

寅恪案:此疊第二首末二句之“錯憶”或“錯記”兩字皆可通。但鄙意恐“記”字原是“認”字之訛。若如此改,文氣更通貫。“楊”即“柳”,乃河東君之本姓。“離恨攪楊花”五字殊妙。第三首見前論姚誌倬事,並可參沈寐叟《投筆集跋》,可不多贅。第六首“摩天肯悔雙黃鵠,貼水翻輸兩白鷗”一聯。上句“雙黃鵠”除遵王《注》引杜詩外,疑牧齋更用《漢書·八四·翟方進傳》附《義傳》載童謠:

反乎覆,陂當複。誰雲者,兩黃鵠。

之語,暗指明朝當複興也。下句與第八疊第六首“鳶飛跕水羨眠鷗”句,同用《後漢書·列傳·一四·馬援傳》。蓋謂當此龍拏虎掣、爭賭乾坤之時,己身與河東君尚難如鷗鳥之安穩也。此詩末句“並州”或“神州”雖俱可通,鄙意以作“並州”者為佳。《晉書·六二·劉琨傳》略雲:

劉琨,字越石,中山魏昌人。永嘉元年為並州刺史。時東贏公騰自晉陽鎮鄴,並土饑荒,百姓隨騰南下,餘戶不滿二萬,寇賊縱橫,道路斷塞。琨募得千餘人,轉鬥至晉陽。湣帝即位,拜大將軍,都督並州諸軍事。西都不守,元帝稱製江左,琨乃令長史溫嶠勸進。於是河朔征鎮夷夏一百八十人連名上表。(可參《世說新語·上·言語篇》“劉琨雖隔閡寇戎誌存本朝”條。)

蓋以張蒼水比劉越石也。當鄭延平敗於金陵城下,蒼水尚經略安徽一帶。考《張蒼水集·四·北征錄》略雲:

延平大軍圍石頭城者已半月。初,不聞發一鏃射城中,而鎮守潤江督師,亦未嚐出兵取旁邑。如句容、丹陽實南畿咽喉地,尚未扼塞,故蘇常援虜得長驅入石頭。無何石頭師挫,時餘在寧國受新都降。報至,遽反蕪城。已七月廿九日矣。

可以為證。第七首末二句“一割”及“少陽”,遵王《注》已引《後漢書·列傳·三七·班超傳》及《分類補注李太白詩·一一·贈潘侍禦論少陽》詩為釋。但鄙意牧齋“少陽”二字,更兼用《李太白詩·一二·贈錢征君少陽(五律)》並注(可參《全唐詩·第三函·李白·一一》)所雲:

秉燭唯須飲,投竿也未遲。如逢渭水(一作“川”)獵,猶可帝王師。(原注:“齊賢曰,少陽年八十餘,故方之太公。”)

等語。綜合兩句觀之,牧齋意謂此行雖勉效鉛刀之一割,未忘偕隱之約,並暗寓終可為明之宰輔也。第八首言此時雖暫別,後必歸於桂王也。“碧梧枝”不獨用杜詩“鳳凰棲老碧梧枝”之原義,亦暗指永曆帝父常瀛,崇禎十六年衡州陷,走廣西梧州,及順治二年薨於蒼梧,並順治三年丁魁楚、瞿式耜等迎永曆帝於梧等事(見《明史·一百二十·桂端王常瀛傳》及《小腆紀傳·永曆帝紀·上》等),即第五疊第八首“丹桂月舒新結子,蒼梧雲護舊封枝”之意。“兩宮”者,指桂王生母馬太後及永曆後王氏也。(見《小腆紀傳·後妃傳·永曆馬太後傳》及《王皇後傳》等。)

複次,葉調生(廷琯)《吹網錄·四》“陳夫人年譜”條略雲:

瞿忠宣公之孫昌文,嚐為其母撰《年譜》一帙。蓋其尊人伯升(原注:“吳曉鉦(釗森)曰,複社姓氏錄作伯聲。”)欲紓家難,勉為韜晦順時,而鼎革之際,家門多故,實賴陳夫人內外支持。故私撰此譜,以表母德,而紀世變。其中頗多忠宣軼事。十餘年前從常熟許伯緘丈廷誥處見其摘鈔本。緘翁雲,原本為海虞某氏所藏,極為秘密。惜爾時未向緘翁借錄。近從許氏後人問之,則並摘鈔本不可得見矣。《譜》中所載,略憶一二事。一為錢宗伯與瞿氏聯姻,實出宗伯之母顧夫人意。雲瞿某為汝事去官,須聯之以敦世好(見前引《初學集·七四·先太淑人述》)。後行聘時,柳姬欲瞿回禮與正室陳夫人同,而瞿僅等之孺貽生母。柳因蓄怒,至乙酉後,宗伯已納款,忠宣方在桂林拒命,柳遂唆錢請離婚。其餘逸事尚多,惜不甚記矣。

寅恪案:錢、瞿聯姻事,第四章引顧太夫人語已論及。牧齋以兩人輩分懸殊,故托母命為解。其實稼軒亦同意者也。同章末論絳雲樓落成,引牧齋《與稼軒書》,亦足見稼軒深重河東君之為人。至當日禮法、嫡庶分別之關係,複於第四章茸城結縭節詳論之,今不贅述。若乙酉明南都陷落,河東君勸牧齋殉國,顧雲美《河東君傳》中特舉沈明掄為人證,自屬可信。豈有反勸牧齋與稼軒離婚之事。且乙酉後數年,錢、瞿之關係,雖遠隔嶺海,仍往來甚密,備見錢、瞿《集》中。河東君與其女趙微仲妻遺囑,有“我死之後,汝事兄嫂,如事父母”之語(見《河東君殉家難事實》),孫愛複“德而哀之,為用匹禮,與尚書公並殯某所”(見《蘼蕪紀聞》引徐芳《柳夫人傳》)。凡此諸端皆足證河東君無唆使牧齋令其子與稼軒女離婚之事。鄙意昌文之作其母陳夫人《年譜》,殆欲表示瞿、錢兩家雖為姻戚,實不共謀之微旨,借以脫免清室法網之嚴酷耶?附記於此,以俟更考。

第四疊《中秋夜江村無月而作八首》,皆牧齋往鬆江後,追憶而作也。金鶴衝《錢牧齋先生年譜》雲:

(順治十六年己亥八月)初四日,國姓遣蔡政往見馬進寶,而先生亦於初十日後往鬆江晤蔡、馬。十一日後,國姓攻崇明城,而馬遣中軍官同蔡政至崇明,勸其退師,以待奏請,再議撫事。此時先生或偕蔡政往崇明,亦未可知。

寅恪案:金鶴衝謂牧齋曾往鬆江晤馬進寶,其說可信,但謂牧齋亦往崇明,則無實據。此疊第二首“浩蕩張賽漢(一作“海”)上槎”句,自出杜氏“奉使虛隨八月槎”之語,可用“海”字,但第三疊第二首“幾曾銀浦共仙(一作“雲”)槎”句,則當用《博物誌》及《荊楚歲時記》之典,各不相同也。此疊第三首末兩句並自注雲:

隻應老似張丞相,捫摸殘骸笑瓠肥。(自注:“餘身素瘦削,今年腰圍忽肥。客有張丞相之謔。”)

本文第三章論釋牧齋膚黑而身非肥壯。今忽以張丞相自比者,蓋用《史記·九六·張丞相傳》(遵王《注》已引,不重錄)。牧齋語似諧謔,實則以宰相自命也。此疊第八首末二句“莫道去家猶未遠,朝來衣帶已垂垂”,第四章論《東山酬和集·二》河東君《次韻牧齋二月十二日春分橫山晚歸作》詩中“已憐腰緩足三旬”已詳釋論,讀者可取參閱,不多贅也。第五疊《中秋十九日暫回村莊而作八首》,觀第一首“石城又報重圍合,少為愁腸緩急砧”二句似牧齋得聞張蒼水重圍金陵而有是作,其實皆非真況,然其意亦可哀矣。

第六疊《九月初二日泛舟吳門而作八首》。牧齋忽於此時至吳門,必有所為,但不能詳知其內容。鄙意其第三首“躍馬揮戈竟何意,相逢應笑食言肥”及第八首“要勒浯溪須老手,腰間硯削為君垂”等句,豈馬逢知此際亦在蘇州耶?俟考。

第九疊《庚子十月望日八首》,第八首末二句雲:“種柳合圍同望幸,殘條禿鬢總交垂。”遵王引元遺山《為鄧人作》詩為釋,其實第一手材料乃《晉書·九八·桓溫傳》及《庾子山集·一·枯樹賦》等。此為常用之典,不必贅論。唯“望幸”二字出《元氏長慶集·二四·連昌宮詞》“老翁此意深望幸”之語。自指己身與河東君。但鄙意“殘條”之“殘”與“長”字,吳音同讀,因而致訛。若以“殘條”指河東君,則與虎丘石上詩無異。故“殘”字應作“長”,否則“禿鬢”雖與己身切當,而“殘條”未免唐突河東君也。第十疊《辛醜二月初四日夜宴述古堂酒罷而作》與《有學集·一一·紅豆三集·辛醜二月四日宿述古堂張燈夜飲酒罷而作》題目正同。

檢《清史稿·五·世祖本紀·二》略雲:

(順治)十八年春正月壬子,上不豫。丁巳,崩於養心殿。

及《痛史·第二種·哭廟紀》略雲:

(順治十八年)二月初一日,章皇上賓哀詔至姑蘇。

可知此兩題共十二首,乃牧齋聞清世祖崩逝之訊,心中喜悅之情可想而知。故寓遵王宅,張燈夜飲,以表其歡悅之意。但檢《牧齋尺牘·中·與遵王三十通》之十六雲:

明日有事於邑中,便欲過述古,了宿昔之約,但四海遏密,哀痛之餘,食不下咽,隻以器食共飯,勿費內廚,所深囑也。

此劄當作於順治十八年辛醜二月初三日,即述古堂夜宴前一日。牧齋所言乃故作掩飾之語,與其內心適相反也。觀《投筆集》及《有學集》之題及詩,可以證明矣。但金氏《牧齋年譜》以此劄列於“康熙元年壬寅”條,謂“正月五日先生自拂水山莊《與遵王書》”雲(雲)。又謂“按永曆帝為北兵所得,今已逾月,先生蓋知之矣”。金氏所以如此斷定者,乃因《有學集·一二·東澗集·上》第二題為《一月五日山莊作》,第三題為《六日述古堂文宴作》之故。檢《小腆紀年·二十》“順治十八年辛醜”條雲:

(十二月)戊申(初三日),緬酋執明桂王以獻於王師。

同書同卷“康熙元年壬寅”條雲:

三月丙戌(十三日),吳三桂以明桂王由榔還雲南。

四月戊午(十五日),明桂王由榔殂於雲南。

《投筆集·下·後秋興》第十二疊題為《壬寅三月二十三日以後大臨無時啜泣而作》,第十三疊題為《自壬寅七月至癸卯五月訛言繁興鼠憂泣血感慟而作猶冀其言之或誣也》。且第十二疊後一題為壬寅三月二十九日所作《吟罷自題長句撥悶二首》之二末兩句為“賦罷無衣方卒哭,百篇號踴未雲多”。足證牧齋於康熙元年三月以後,方獲知永曆帝被執及崩逝之事。金氏以劄中之“四海遏密”及詩題“大臨無時”混淆胡漢,恐不可信。又,第九疊詩八首關涉董鄂妃姊妹者甚多,茲不詳引,讀者可參張(孟劬)采田編次《列朝後妃傳稿》並注。

第十一疊題雲《辛醜歲逼除作時自紅豆江村徙居半野堂絳雲餘燼處》。檢《張蒼水集》第一編“順治十八年辛醜”《上延平王書》雲:

殿下東都之役,豈誠謂外島足以創業開基,不過欲安插文武將吏家室,使無內顧之憂。庶得專意恢剿。但自古未有以輜重眷屬置之外夷,而後經營中原者,所以識者危之。或者謂女真亦起於沙漠。我何不可起於島嶼?不知女真原生長窮荒,入中土如適樂郊,悅以犯難,人忘其死。若以中國師徒委之波濤漂渺之中,拘之風土狉獉之地,真乃入於幽穀。其間感離恨別,思歸苦窮,種種情懷,皆足以墮士氣而損軍威,況欲其用命於矢石,改業於耰鋤,何可得也!故當興師之始,兵情將意,先多疑畏。茲曆暑徂寒,彈丸之城攻圍未下,是無他,人和乖而地利失宜也。語雲:“與眾同欲者罔不興,與眾異欲者罔不敗。”誠哉是言也。今虜酋短折,孤雛新立,所雲主少國疑者,此其時矣。滿黨分權,離畔疊告。所雲將驕兵懦者,又其時矣。且災異非常,征科繁急。所雲天怒人怨者,又其時矣。兼之虜勢已居強弩之末,畏澥如虎,不得已而遷徙沿海,為堅壁清野之計。致萬姓棄田園,焚廬舍,宵啼路處,蠢蠢思動,望王師何異饑渴。我若稍為激發,此並起亡秦之候也。惜乎殿下東征,各汛守兵,力綿難恃。然且東避西移,不從偽令,則民情亦大可見矣。殿下誠能因將士之思歸,乘士民之思亂,回旗北指,百萬雄師可得,百什名城可下矣。又何必與紅夷較雌雄於海外哉?況大明之倚重殿下者,以殿下之能雪恥複仇也。區區台灣,何預於神州赤縣?而暴師半載,使壯士塗肝腦於火輪,宿將碎肢體於沙磧,生既非智,死亦非忠,亦大可惜矣。況普天之下,止思明一塊幹淨土,四澥所屬望,萬代所瞻仰者,何啻桐江一絲係漢九鼎?故虜之虎視,匪朝伊夕,而今守禦單弱,兼聞紅夷構虜乞師,萬一乘虛窺伺,勝敗未可知也。夫思明者,根柢也。台灣者,枝葉也。無思明,是無根柢矣,安能有枝葉乎?此時進退失據,噬臍何及?古人雲:“寧進一寸死,毋退一尺生。”使殿下奄有台灣,亦不免為退步,孰若早返思明,別圖所以進步哉?昔年長江之役,雖敗猶榮,已足流芳百世。若卷土重來,豈直汾陽、臨淮不足專美,即錢鏐、竇融,亦不足並駕矣。倘尋徐福之行蹤,思盧敖之故跡,縱偷安一時,必貽譏千古。即觀史載陳宜中、張世傑兩人褒貶,可為明鑒。九仞一簣,殿下寧不自愛乎?夫虯髯一劇,隻是傳奇濫說,豈真有扶餘足王乎?若箕子之居朝鮮,又非可以語於今日也。

寅恪案:鄭氏之取台灣,乃失當日複明運動諸遺民之心,而壯清廷及漢奸之氣者,不獨蒼水如此,即徐闇公輩亦如此。牧齋以為延平既以台灣為根據地,則更無恢複中原之希望,所以辛醜逼除,遂自白茆港移居城內舊宅也。然河東君仍留居芙蓉莊,直至牧齋將死前始入城者,殆以為明室複興尚有希望,海上交通猶有可能,較之牧齋之心灰意冷大有區別。錢、柳二人之性格不同,即此一端,足以窺見矣。

第十三疊後附《癸卯中夏六日重題長句二首》,其第一首有“逢人每道君休矣,顧影還呼汝謂何”一聯,意謂時人盡知牧齋以為明室複興,實已絕望,而河東君尚不如是之頹唐。“影”即“影憐”之謂。斯乃《投筆》一集之總結,愈覺可哀也。

關於鄭延平之將克複南都而又失敗之問題,頗甚複雜,茲略引舊記以證明之。

魏默深(源)《聖武記·八·國初江南靖海記》(可參《小腆紀年附考·一九》“(順治十六年七月)壬午二十三日明朱成功敗績於江寧崇明伯甘輝等死之成功退入於海瓜洲鎮江皆複歸於我大清”條)略雲:

(順治)十四年,明桂王遣使自雲南航海進封成功延平郡王,招討大將軍。成功分所部為七十二鎮,設六官理事假永明號,便宜封拜。聞王師三路攻永曆於雲貴,乃大舉內犯江南,以圖牽製。十六年六月,由崇明入江。時,蘇鬆提督駐鬆江,江寧提督駐福山,分守要害,圌山及譚家洲皆設大炮,金、焦二山皆鐵鎖橫江。煌言屢卻不前,令人泅水斷鐵索,遂乘風潮,以十七舟徑進,沿江木城俱潰,破瓜洲,獲提督管效忠圍鎮江,五路疊壘而陣。周麾傳炮,聲沸江水。攻北固山,士卒皆下馬死戰,官兵退入城,成功軍逐之而入,遂陷鎮江,屬邑皆下。部將甘輝請取揚州,斷山東之師。據京口,斷兩浙之漕,嚴扼咽喉,號召各郡,南畿可不戰自困。成功不聽。七月直薄金陵,謁孝陵,而煌言別領所部由蕪湖進取徽寧諸路。時,江寧重兵移征雲貴,大半西上,城內守備空虛。鬆江提督馬進寶(原注:“改名逢知。”)不赴援,陰通於寇,擁兵觀望。成功移檄遠近。(寅恪案:《張蒼水集》第一編載“己亥代延平王作《海師恢複鎮江一路檄》”可供參考。)太平、寧國、池州、徽州、廣德、無為、和州等四府三州二十四縣,望風納款。維揚、常、蘇旦夕待變。東南大震,軍報阻絕。世祖幸南苑集六師議親征。兩江總督郎廷佐佯使人通款,以緩其攻。成功信之,按兵儀鳳門外,依山為營,連亙數裏。巡撫蔣國柱,崇明總兵梁化鳳皆赴援。化鳳登高望敵,見敵營不整,樵蘇四出,軍士浮後湖而嬉,乃率勁騎五百,夜出神策門,先搗白土山,破其一營,以作士氣。次日,大出師由儀鳳、鍾阜二門以三路攻其前,而騎兵繞出山後夾攻。成功令甘輝守營,而自出江上調舟師。諸營見山上麾蓋不動,不敢退。又未奉號令,不暇相救,遂大潰。甘輝被執死。化鳳複遣兵燒海艘五百餘,成功遂以餘艦揚帆出海,攻崇明不下。冬十月還島。而煌言遇我征貴州凱旋兵浮江下,亦戰敗走徽寧山中,出錢塘入海。

延平王戶官楊英《從征實錄》“永曆十三年己亥”條略雲:

(五月)十九日,移泊吳淞港口,差監紀劉澄密書通報偽提督馬進寶合兵征討,以前有反正之意,至是未決,欲進圍京都時舉行,故密遣通之。未報。

(七月)十一日,伏□□塘報一名,稱南京總督管效忠自鎮江敗回□(日?),且將防城器椇料理,並差往蘇鬆等處討援兵,並帶急燕都奏請救援。稱鬆江提督馬進寶陰約歸,現在攻圍南都,危如累卵,乞發大兵□(南下),救援撲滅,免致燎原滔天雲雲。藩得報,喜曰:“似此南都必降矣。重賞之。”

是日,藩劄鳳儀門。密書與馬提督知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