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日,各提督統領進見。甘輝前曰:“大師久屯城下,師老無功,恐援虜日至,多費一番功夫。請速攻拔,別圖進取。”藩諭之曰:“自古攻城掠邑,殺傷必多,所以未即攻者,欲待援虜齊集,必樸(撲)一戰,遨而殺之。管效效忠必知我手段,不降亦走矣。況屬邑節次歸附,孤城絕援,不降何待。且銃炮未便。又鬆江馬提督□約未至,以故援(緩)攻。諸將暫磨勵以待,各備攻椇,候一二日,令到即行。”諸將回營。(十八日)遣監督高綿祖,禮部都事蔡政前往蘇州鬆江。往見偽撫院馬提督,約日起兵打都城,並令常鎮道馮監軍撥大官座二隻,多設儀仗帳,戴(載)高、蔡二使前往蘇鬆會師。
二十一日,再遣禮都事蔡政往鬆江見馬進寶,並安插陳忠靖□、(宣)毅前鎮陳澤等護眷船,授以機□。先時祖等見進寶,以家眷在燕都未決,回報。至是再遣諭之曰:“見馬提督,先以婉言開陳,須不剛不柔,務極得體,要之以先事□(為)妙。若至攻破南都日方會,□為晚也。”
二十二午,虜就鳳儀門抬炮與前鋒鎮對擊。
二十三(日),藩見大勢已潰,遂抽下□(船)。
二十八日,派程班師,駕出長江。
(八月)初四日,師泊吳淞港,遣禮都事蔡政往見馬進寶。進京議和事機宜,俱授蔡政知之,亦無書往來。
初八日,舟師至崇明港。
初十日,傳令登岸劄營攻崇明縣城。
十一日辰時,開炮至午時西北角城崩下數尺,河溝填滿,藩親督催促登城,守將梁華(化)鳳死敵不退。
藩見城堅難攻,傳令班回。是日晚,適馬提督差中軍官同都事蔡政至營,言馬提督□(因?)聞大師攻圍崇明,特遣中軍前來說和。稱欲奏請講和,仍又加兵襲破城邑,教我將何題奏,貴差將何麵君?不如舍去崇明,暫回海島,候旨成否之間,再作良圖,亦未為晚。藩諭之曰:“爾酋等大張示諭,謂我水陸全軍覆沒,國姓亦沒陣中,清朝無角逐英雄之患。吾故打開崇明,安頓兵眷,再進長驅,爾主其亦知之否?我今攙(才)施數銃,其城已倒及半,明日安炮再攻,立如平地。既爾主來說,姑且緩攻,留與爾主好題請說話也。”令人同看營中兵器船隻整備。歎曰:“京都覆沒,豈有是耶?”
藩令搬營在船。
十二日,遣蔡政同馬提督中軍再回吳淞,往京議和。
十二月,藩駕注(駐)思明州。蔡政自京回,京報和議不成。逮係馬進寶入京。
《清史列傳·五·郎廷佐傳》(參《碑傳集·六二》引《盛京通誌郎廷佐傳》)雲:
是年(順治十六年己亥)二月,廷佐因巡閱江海,密陳海防機宜,言海賊鄭成功擁眾屯聚海島,將侵犯江南,而江省各汛兵數無多,且水師舟楫未備,請調發鄰省勁兵防禦。疏下部議,以鄰省亦需兵防守,寢其事。五月,海賊陷鎮江,襲據瓜州,遂犯江寧。時,城中守禦單弱,會副都統噶楚哈等從貴州凱旋,率兵沿江而下,廷佐與駐防總管喀喀穆邀入城,共議擊賊。
同書同卷《梁化鳳傳》(可參《梅村家藏稿·二五·梁宮保壯猷紀》)略雲:
梁化鳳,陝西長安人。順治三年武進士。十二年升浙江寧波副將。海寇張名振犯崇明之平洋沙,總督馬國柱委化鳳署蘇鬆總兵事,至則遣都司談忠出戰,名振複高橋,化鳳親馳援剿擊,敗其眾。(寅恪案:《清史稿·二百零三·疆臣年表·一》“江南江西總督”欄“順治十一年甲午”載:“馬國柱九月丁未休。十月馬鳴佩總督江南江西。”“順治十三年丙申”載:“馬鳴佩閏五月己酉病免。”表麵觀之,似“馬國柱”為“馬鳴佩”之誤。但《清史稿·五·世祖本紀·二》略雲:“順治十一年四月壬申,官軍擊故明將張名振於崇明,敗之。”《清史列傳·五·馬國柱傳》雲:“十一年正月,海賊張名振屢犯崇明。”然則《梁化鳳傳》之“十二年”應作“十一年”無疑也。)十六年七月,成功以大艦陷鎮江瓜州,直犯江寧,南北中梗。化鳳率所部三千人,疾抵江寧。賊大敗奔北,江南遂通。成功敗,遁入海。化鳳遣將防崇明,賊果薄城下,適化鳳兵自江寧回,聲勢相應,括民舟出白茆港,絕流迅擊,賊複大敗。
《清史列傳·八十·馬逢知傳》略雲:
(順治)十三年,遷蘇鬆常鎮提督。十六年,海寇鄭成功犯江寧,連陷州縣,梁化鳳擊退之。九月,部臣劾逢知失陷城池,當鎮江失守,擁兵不救,賊遁,又不追剿,應革世職,並現任官,撤取回旗。得旨,馬逢知免革職,著解任。先是戶科給事中孫光祀密糾逢知當賊犯江寧時,竟不赴援,及賊攻崇明,為官兵所敗,反代其請降,巧行緩兵之計。鎮海大將軍劉之源,江南總督郎廷佐,蘇鬆巡按馬騰升,先後疏報偽兵部黃征明乃數年會緝未獲之海逆,今經緝獲解京。其侄黃安自海中遣諜陳謹夤緣行賄,計脫征明,並貽書逢知,傳遞關節。禮科給事中成肇毅亦疏陳逢知通海情形昭著。請即逮治,並令撫按嚴究黨羽。十七年六月,命廷臣會鞫,以逢知交通海賊,擬並誅其子。八月,上以未得逢知叛逆實事,命刑部侍郎尼滿往江南,同之源、廷佐確審,尋合疏陳奏逢知於我軍在沙埔港獲海賊柳卯,即聲言卯係投誠,賞銀給食,托言令往招撫,縱之使還。又,海賊鄭成功曾遣偽官劉澄說逢知改衣冠領兵往降。逢知雖聲言欲殺劉澄,反饋以銀兩。又遣人以扇遺成功,並示以投誠之本。又私留奉旨發回之蔡正,不即斥逐,並將蔡正之發剃短,以便潛往。且遣人護送出境。是逢知當日從賊情事雖未顯著,然當賊犯江南時,托言招撫,而陰相比附,不誅賊黨,而交通書信,兼以潛謀往來,已為確據。疏入,仍命議政王貝勒大臣核議。尋論罪如律,逢知伏誅。
《梅村家藏稿·二五·梁宮保壯猷紀》雲:
江寧告急之使,馬皆有汗。同時大將之擁兵者,按甲猶豫,據分地為解。
《小腆紀年附考·一九》“順治十六年五月癸酉(十三日)明延平王朱成功兵部左侍郎張煌言複會師大舉北上以援滇”條雲:
成功欲順風取瓜州,煌言曰:“崇明為江海門戶,有懸洲可守,先定之以為老營,脫有疏虞,進退可據。”馮澄世亦言取之便。成功曰:“崇明城小而堅,取之必淹日月。今先取瓜州,破其門戶,截其糧道,腹心潰,則支體隨之,崇明可不攻而破也。”乃遣監紀劉澄,密通我江南提督馬進寶,而請煌言以所部兵為前軍鄉導。己卯(十九日)經江陰,舟楫蔽江而上。
據上引數據,知成功之不能取江寧,其關鍵實在馬逢知兩方觀望,馬氏之意以為延平若成功,聲威功績必遠出其上。若不成功,己身亦可邀得清廷之寬免。此乃從來漢奸騎牆之故技。實不知建州入關,其利用漢人甚為巧妙。若可利用之處已畢,則斬殺以立威也。
又,黃秋嶽(濬)《花隨人聖庵摭憶》略雲:
繆小山(荃孫)《雲自在堪筆記》所述康熙時諸漢臣相訐相軋事至詳,而未言所本。後乃知小山所本,為李榕村(光地)日記。《榕村日記》無刊行者,清史館有抄本,繆所錄中,有一段極饒意義者,為李光地與施琅語,縱談及海上順治十六年攻南京事。李(“李”當作“予”,下同)雲:“當時若海寇不圍城池,揚帆直上,天下岌岌乎殆哉!”施笑曰:“直前,是矣。請問君何往?從何處而前?”予無以應。移時又促之,雲:“從何處往前?”李曰:“或從江淮,或趨山東,奈何?”施曰:“此便大壞。何(以)言之,直前,縱一路無阻,即抵京師,本朝兵勢尚強,決一死鬥。兵家用所長,不用所短。海寇之陸戰,其所短者,計所有不過萬人。能以不習陸戰之萬人,而敵精於陸戰之數十萬人乎?不過一霎時,便可無噍類矣。”李爽然自失,曰:“然則奈何?”施曰:“不顧南京,直取荊襄,以其聲威,揚帆直過,決無與敵者。彼閉城不出,吾置之不論。彼若通款,與一空劄羈縻之。遇小船則毀之,遇大船則帶之。有領兵降者,以我兵分配彼兵,散與各將而用之。得了荊襄,呼召滇粵三逆藩,與之連結,搖動江以南,以撓官軍,則禍甚於今日矣。”施所見如此,真是梟雄。
寅恪案:馬進寶是時正在觀望。若延平克南京,則反清。若不能,則佐清。延平既不能克南京,必急撤退。不然者,將被封鎖於長江口內,全軍覆沒矣。施琅之論,未必切合當日情勢及了解延平心理也。至《清史補編·八·鄭成功載記》記載此役,其史料真偽夾雜,文體不倫,未可依據,故不引用。
複檢《清史稿·二六七·黃梧傳》(可參《清史列傳·黃梧傳》)略雲:
黃梧,字君宣,福建平和人。初,為鄭成功總兵,守海澄。順治十三年,梧斬成功將華棟等,以海澄降。大將軍鄭親王世子濟度以聞,封海澄公。十四年,總督李率泰疏請益梧兵合四千人,駐漳州。梧牒李率泰薦委署都督施琅智勇忠誠,熟諳沿海事狀,假以事權,必能剪除海孽。又言成功全借內地接濟木植、絲綿、油麻、釘鐵、柴米。土宄陰為轉輸,齎糧養寇。請嚴禁。並條列滅賊五策,複請速誅成功父芝龍。率泰先後上聞,琅得擢用,芝龍亦誅。尋命嚴海禁,絕接濟,移兵分駐海濱,阻成功兵登岸,增戰艦,習水戰,皆梧議也。
《小腆紀年附考·二十》“順治十八年十二月明延平王朱成功取台灣”條略雲:
成功以台灣平,謂諸將曰:“此膏腴之土,可寓兵於農。”既聞遷界令下,成功歎曰:“使吾徇諸將意,不自斷東征,得一塊土,英雄無用武之地矣。沿海幅員上下數萬裏,田廬邱墓無主,寡婦孤兒望哭天末,惟吾之故。以今當移我殘民,開辟東土,養精畜銳,閉境息兵,待天下之清未晚也。”乃招漳泉惠潮流民,以辟汙萊。製法律,定職官,興學校,起池館,待故明宗室遺老之來歸者。台灣之人是以大和。
然則延平急於速戰速決之計既不能行,內地接濟複被斷絕,則不得不別取波濤遠隔、土地膏腴之台灣以為根據地。且叛將黃梧擁兵海澄,若遲延過久則頗有引清兵攻廈門之可能。觀《黃梧傳》“(順治)十四年總督李率泰疏請益梧兵合四千人駐漳州”,並《小腆紀年附考·二十》“(順治十七年)五月甲子(初十日)我大清兵攻廈門明延平王朱成功禦卻之”,及同書同卷“我大清康熙二年癸卯冬十月王師取金門廈門”條,即是其證。故延平帥舟師速退,亦用兵謹慎之道。其主旨雖與張蒼水輩別有不同,未可盡非也。
寅恪論述牧齋參預鄭延平攻取南都之計劃,又欲由白茆港逃遁出海,而不能實行之事既竟,讀者必懷一疑問,即牧齋何以終能脫免清廷之殺害。《痛史·第五種·研堂見聞雜記》雲:
海氛既退,凡在戎行諸臣,以失律敗者,各遣緹騎捕之,以鋃鐺鎖去,如縛羊豕,而間連染於列邑縉紳,舉室俘囚,遊魂旦暮。
又雲:
乙亥,海師至京口,金壇諸縉紳有陰為款者,事既定,同袍訐發,遂羅織紳衿數十人。撫臣請於朝,亦同發勘臣就訊,既抵,五毒備至,後駢斬,妻子發上陽。
據此可知當日縉紳因己亥之役受牽累者殊不少。牧齋何以終能脫免一點,實難有確切之解答。但後檢諸書,似有痕跡可尋,惜尚是推測之辭,不敢視為定論。俟他日更發現有關史料再詳述之。
《清史列傳·七九·梁清標傳》略雲:
梁清標,直隸正定人。明崇禎十六年進士,官庶吉士。順治元年投誠,仍原官。尋授編修,累遷侍講學士。十三年四月遷兵部尚書。十六年,海賊鄭成功由鎮江犯江寧,給事中楊雍建疏言(寅恪案:楊氏事跡可參同書六本傳)海氛告警,宵旰焦勞,樞臣職掌軍機,於地形之要害,防兵之多寡,剿撫之得失,戰守之緩急,不發一謀,不建一策,僅隨事具覆,依樣葫蘆,不曰今應再行申飭,則曰臣部難以懸擬。既不能盡心經畫,決策於機先,又不能返躬引咎,規效於事後,請天語嚴飭,以儆屍素。詔兵部回奏。時尚書伊圖,奉使雲南。清標同侍郎額赫裏、劉達、李棠馥疏辯。得旨,此回奏,巧言飾辯,殊不合理,著再回奏。於是自引咎下吏部察議,三侍郎皆降二級,清標降三級,各留任。十七年二月,京察自陳。諭曰:“梁清標凡事委卸,不肯擔任勞怨,本當議處,姑從寬免。”其痛自警省,竭力振作。五月上以歲旱,令部院諸臣條奏時務,清標與李棠馥疏言,奸民捏造通賊謀叛,蠹設貪官,借端取貨,生事邀功,著確指其人。於是複奏,借通賊謀叛名,魚肉平民,則有桐城知縣葉貴祖,常熟知縣周敏等。為給事中汪之洙、巡按何元化所劾。(寅恪案:《江南通誌·一百零六·職官誌》“巡撫監察禦史”欄載:“何可化,直隸人,進士,順治十七年任。”清進士題名碑載:“何可化,順治三年第三甲,直隸大寧都都水衛。”“何元化”當為“何可化”之訛。)其未經劾奏者不知凡幾。故請旨飭禁,懲前以毖後。疏下部知之。
同書九《施琅傳》略雲:
(康熙)二十年七月,內閣學士李光地奏,鄭錦已死,子克塽幼,部下爭權,征之必克,因薦琅素習海上情形。上遂授琅福建水師提督加太子太保。諭之曰,海寇一日不靖,則民生一日不寧。爾當相機進取,以副委任。二十一年七月彗星見,詔臣工指陳時務。戶部尚書梁清標(寅恪案:梁清標康熙十一年調戶部尚書)謂天下太平,凡事不宜開端,當以安靜為主。上因命暫停征剿台灣。
乾隆修《江南通誌·一百零七·職官誌》“常熟知縣”欄載:
周敏,武康人。拔貢。順治十五年任。
張燮,大興人。拔貢。順治十七年任。
寅恪案:前論黃毓祺案,已詳及真定梁氏與牧齋之密切關係。今觀《清史列傳》所言,清標身任兵部尚書,其對己亥戰役之態度如此冷淡,雖雲滿尚書伊圖奉使雲南,當日漢人無權(可參前引龔芝麓《疏》)不敢特有主張,但其不為清廷盡心經畫以防禦鄭氏,與二十餘年後之反對進攻台灣,疑是同一心理。至《傳》中所指常熟知縣周敏,借通賊謀叛、魚肉平民之事,恐是乘機為牧齋輩解脫於鄭延平失敗之後,清廷大肆搜捕之時也。
又《牧齋尺牘·下·致周縣尊》雲:
治某抱病江鄉,朝夕從漁夫樵叟,歌詠德音,雖複屏跡索居,未嚐不神馳鈴閣也。頃者,□□□狂悖無狀,老父母以覆載洪恩,付之不較,第此人欺主枉上,罪在不赦。若不重治,並及其共事者,何以懲創奸宄,使魑魅寒心?又口稱有兩宦書帖,其中不無假冒。某鄉居不知城邑之事,若有不得已相聞,必有手書印記。並祈老父母留心査核,勿為黎丘之鬼所眩。此尤所禱祀而求者也。
又《致□□□》略雲:
恒雲握別,遂逾星紀。塵泥迥絕,寒暄邈然。相知北來,備道盛雅。注存無已,煦育有加。竊念益草木殘生,桑榆暮齒,灰心世故,息念空門,固未嚐爭名爭利,攘臂於市朝;亦未嚐有黨有仇,廁跡於壇坫,有何怨府?犯彼凶鋒。所賴金石格言,岩廊竑論,片語解呶,單詞止沸。此則養國家之元氣,作善類之長城,四海具瞻,千秋作則者也。
頗疑牧齋所謂“周縣尊”即周敏。而信中所言“兩宦書帖”,其中之一當為告訐牧齋之物證。至《致□□□》一劄,因信中有“恒雲”二字故認為即致梁清標者。“犯彼凶鋒”之“彼”當指周敏。“金石格言,岩廊竑論”似指清標順治十七年五月所上之疏。若所揣測者不誤,則此等材料或可作為牧齋之免禍與梁清標有關之旁證。
複次,當日在朝有梁清標主持兵部,凡在外疆臣武將皆不得不為牧齋回護。周敏之不能久任常熟知縣,其理由或在此也。又牧齋集中頗多與郎廷佐、梁化鳳等相關之文字,茲節錄涉及己亥之役者於下。《牧齋外集·九·奉賀郎製府序》略雲:
每念節鎮之地,襟江帶海,潢池弄兵,海島竊發。單車小艇,巡行水陸,宵征露宿,涉鯨波而衝颶浪,所至搜討軍實,申明斥堠,布置要害。衝波跋浪之士,靡不骨騰肉飛。裹糧求敵,德威宣布,軍聲烜赫。於是海人蜑戶,連艘投誠。鯨鯢猰?,聞風遠遁。萑苻解散,菰蘆宴如,則公之成勞也。
同書同卷《梁提督累蔭八世序》略雲:
自古國家保定疆圉,乂安寰宇,必有精忠一德,熊羆不二心之臣,為之宣猷僇力,經營告成。其在今日,則大宮保梁公是也。公以鞭霆掣電之風略,拔山貫日之忠勇,奮跡武闈,守禦山右。旋調崇川,總領水師。未幾,海氛大作,蹂躪瓜步,搖撼南服。公出奇奮擊,雷劈電奔,斧螗鋒蝟,江水為赤。已而複窺崇川,公隨飛援追剿,海波始靖,而東南獲有安壤。餘江村老民,借公廣廈萬間之庇,安枕菰蘆,高眠晚食,方自愧無以報公,而又念舊待罪太史氏,勒燕然之銘,香旆常之續,皆舊史所有事也。於諸君之請,遂不辭而為之序,亦使後世之史館尚論武略者,於斯文有考焉。
同書二四《海宴亭頌序》略雲:
今都督長安梁公,山西出將,冀北空群。惟此東南,惠徼節鉞。頃者海波蕩潏,江表震驚,艦塞長江,風乘萬裏。惟公奮其老謀,遏彼亂略。遂使鮐文之老,安井臼於熏風;負劍之童,息戈鋋於麗日。既庇鴻庥於上將,應銘偉伐於通都。地卜虎丘,亭名海宴。萬古千秋,擁勝概於長洲之苑;黃童白叟,騰頌聲於閶闔之城。益也托庇遺民,欣逢盛舉。磨盾草檄,良有愧於壯夫;勒石考文,敢自後於野史。
此外牧齋尚有為梁化鳳之父孟玉所作之《誥封都督梁公墓誌銘》(見《牧齋外集·一六》)等,及與郎梁諸人之書劄(見《牧齋尺牘》),茲不暇多引。要之,牧齋此類文字雖為諂媚之辭,但使江南屬吏見之,亦可以為護身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