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小齡童:天下第一猴(2 / 3)

【田歌談藝錄】孫悟空的火眼金睛是在老君爐中煉成的,演員的“老君爐”則是勤苦。六小齡童曾說他是用生命來演孫悟空,毫不誇張。一部戲拍了17年,從家傳絕學,到各個門派、流派名師的優長之處,他都吸收過來,又絕不簡單模仿,而是自成一家。這也許是他成功塑造美猴王的根本所在。

田歌:你為練這個眼神也一定費了不少勁。孫悟空的猴性、人性、神性,完美的結合在你的身上,除了自己的模仿、揣摩之外,還有人幫助你總結嗎?

六小齡童:這個就太多了。熒屏上的美猴王,贏得了一代又一代觀眾的認可,應該是感謝我們多少代猴戲藝術大師的付出,還有我們的楊潔導演。我爸爸在我來北京拍《西遊記》之前,為我拍了很多孫悟空的造型,各種動作,各種笑,給我當作素材。楊潔導演和兩位執行導演,經常會告訴我什麼時候再大氣一點,什麼時候猴的特點多一些,在眾多老師的提示下,我才能夠演活孫悟空。我最感動的是有觀眾跟我說,“吳承恩賦予孫悟空生命,六小齡童賦予孫悟空靈魂”。我是不敢當,我隻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希望孫悟空附體。

田歌:除了技能,好的演員會給角色以靈魂。

六小齡童:對,靈魂,否則你就隻是在演。我想一個人這麼多年如癡如醉的去創造這樣的一個藝術形象,所以他是完全不同的。當演員沉醉在角色裏的時候,外人眼裏他就是傻子。他隻有進入到這個傻的狀態,他才能把這個角色變成一個活的角色。

【田歌談藝錄】演藝事業如果缺少了如醉如癡的精神,就沒有受眾如醉如癡的舞台征服力。非常事業後麵的支撐者必是非常之人。

每人頭上的“緊箍咒”

田歌:所以說,鋼鐵是怎麼煉成的,真的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講清楚的。一個曾經並不願去從事這個職業的人,一個被迫要去突破自身局限的人,能把孫悟空演得無法超越,無法替代,我們真的隻有折服,由衷的佩服。

六小齡童:不敢當。

田歌:在你身上我覺得有兩個生命,一個是人的生命,還有一個是中國人心中最美好的形象——美猴王的生命,這對於一個演員來說,他能讓這兩條生命同時活在他的身上,確實很不容易。

田歌:孫悟空的頭上有一個緊箍咒,這個緊箍咒實際上是要控製孫悟空身上不好的東西。

六小齡童:對,野性。

田歌:那這個緊箍咒對於你在作藝上麵是不是也有製約作用呢?

六小齡童:你這個問題提得非常好。人都有一些劣根性,有私欲、貪欲,這個緊箍咒不單是在我的事業上,在我的生活中、藝術創作中,都存在著,這是個底線問題。比如說我不可能拋棄傳統藝術,或者是離開戲曲舞台,完全從事影視表演。我既沒有放棄練功,同時我可以把很好的戲曲藝術,融在我的影視劇表演當中,包括這次我演戲曲也一樣。戲曲演員很多的東西對我的影視創作很有幫助。

田歌:戲曲裏麵特有學問。

六小齡童:拳、掌、文、武,一招一式,都有用的,影視則是更加生活化。所以我想這一點,確實非常重要。

【田歌談藝錄】許多人談《西遊記》時都批“緊箍咒”,唐僧是有念錯咒的時候,但那不是觀音的本意。觀音的“緊箍咒”是用來製服野性發作的,所以“緊箍咒”應該是文明的保衛者。沒有人不喜歡自由,但天上所有的星星都自由起來,那就是世界末日了。說孫悟空是神、猴、人三位一體,實際上每個人身上都是由高貴的神性、善良的人性、卑劣的動物性所組成。而“緊箍咒”本是為了鉗製那種基因遺傳下來的動物性的,有什麼不好呢?作藝之人,創作之人的大德乃是弘揚神性、人性,而動物性則當自覺地去扼製。自己不去扼製,讓“咒”來扼製,就會十二分痛苦。這也是我們的一種警示吧。

田歌:現在是一個娛樂至上的時代,也是一個市場經濟的時代。一部戲,要考慮收視率,要考慮是否能賣掉。所以,有可能要讓孫悟空和白骨精談戀愛,這樣的戲說,你會去演嗎?

六小齡童:不可能,那會毀掉中國猴戲的表演藝術。這當然是從我個人來講,以我們這個百年家族對孫悟空的詮釋來講,包括觀眾的支持,我覺得絕對不可能去拍這樣的影片。不管故事內容怎麼變,孫悟空的魂和精髓是不會變的,這一點是我們的一個底線。我們對民族要有一種敬畏的心情。《西遊記》不是我六小齡童的,我們隻是曾經演過這部劇的一個演員,有這樣的一些觀點,所以我是希望我們每一個國人都有這樣的一種義務,去正麵的傳播我們的文化。

【田歌談藝錄】藝術能做到的是通過典型化的處理、釀造式的再創作,使自己源於生活,高於生活。但它永遠無法再現曆史。尤其是對曆史名著的影視再創作,給大眾增添了視覺上的一種娛樂,但誰又能評定、統計出它會在受眾的不同層次中會留下多少憤怒與遺憾呢?視覺藝術對古典文學藝術形象的再現,稍有不慎便是一種破壞,甚至是粗糙且粗暴地剝奪了讀者的想象意會空間與審美定型。無意去一一褒貶那些垃圾之作,藝術即使貧乏到無力釋放新鮮空氣,也當盡可能進行低碳處理。讓孫悟空去和白骨精談戀愛的話題絕非無端虛設。為了蠅頭小利而鼠目光微的大小文人、藝人們也許什麼事都幹得出來。虧得我們還有一批六小齡童這樣的藝術家,在用心血與生命保護我們的傳統文化經典,堅守著自己藝術的道德底線。

猴王的愛情

田歌:我知道你和你的愛人是因為《西遊記》而結下緣分的。

六小齡童:是的。當時,導演希望我拍孫悟空的時候,不要去談戀愛,影響拍戲。我當時還是個學員,我的優勢是年輕,即對戲曲熟悉,但又沒完全成型,容易接受電視的一些新手法。但當時,不能談戀愛也是個緊箍咒。

田歌:因為孫悟空是不近女人的。

六小齡童:當時楊潔導演說這個戲大概拍一年到一年半,我是要立下軍令狀的,我也同意,可是這個戲一連拍了六年。我的愛人是第二年加入劇組的,她最初是話劇演員,當時來學場記,所以我們接觸的機會就很多,但是絕對不能影響工作。所以一直到這個劇拍完,劇組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沒想到我倆戀愛了。因為我們沒有專門出去看個電影,或者拉個手在樹叢底下走走,從來沒有過,就是都在工作。

田歌:咱們七十二變,一變他們都看不見了。

六小齡童:所以最後我愛人說,“《西遊記》拍了這麼長時間,最大的贏家是六小齡童,不單取了真經,還娶了媳婦兒”。

田歌:娶到了終身的愛人。聽說是有個存折什麼的?

六小齡童:那是路過一個地方拍戲,她把錢包丟了,五六百塊錢吧。當時我們的稿費都很低,我二十五集電視劇六年拍下來,差不多兩千元人民幣。所以五六百就很多了,我知道後就給了她大概六百塊錢,但是她把這個錢一直存到現在。這也是後來她才告訴我的。

田歌:我覺得你愛人特棒,她沒把這個錢當成錢,而是把它留下來。

六小齡童:當成一種情。

田歌:所以把自己的終身都給了你,因為你安全可靠。

六小齡童:一開始人家根本看不上我。

田歌:但其實,我知道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以後,她就會找到很多很多的優點來說服自己。

六小齡童:對,像白馬王子一樣的。其實不是嘛,對吧,人都有不足的。

田歌:這不成熟的時候,少女都想要白馬王子,但是,當她真正愛上這個男人的時候,他也知道這個男人身上有一些東西是確實過不了她的關的,隻是她會找到另外一個理由來說服自己。

六小齡童:是。

田歌:其實我在想,雖然她看不上你,但你在那個劇組裏具有絕對的優勢呀,你孫悟空是絕對的男主角啊,對吧,而且這個劇裏美女如雲。你是什麼火眼金睛就看上了這個人呢?

六小齡童:就是因為我父母之間的這種情愛,怎麼說呢,如果說我父親是我事業上的楷模的話,那我母親就是我找妻子的標準。這不是說找一個媽,而是像我母親的這種善良、勤勞,對丈夫的這種愛,對子女的這種關心,或者說付出,都是我最向往的。

田歌:但是章老師,我又要問你一個問題了,其實我們為什麼喜歡《西遊記》,雖然我們知道它是神話故事,但是我們又總覺得它和我們生活貼的很近,我們甚至希望那上麵有一些事情能夠變成我們生活中的一些場景。有些人物,比如說你們這幾個師兄弟,我們老覺得能和生活中的各種人對應,我記得有一個測試,問女孩們在《西遊記》裏麵願意挑誰做男友,大部分都選豬八戒。你有沒有考慮過,為什麼大部分人都找豬八戒,沒有一個人說:我願意找孫悟空的?

【田歌談藝錄】這個話題絕非杜撰,但這種現象亦絕非生活中的真實。為了標榜新潮、逆反,這代年輕人是什麼都敢為天下先的。他們大喊“我愛豬八戒”,但你真送給她一個豬八戒,她肯定不要。至多是對男人不忠的一種話語抵抗而已。問題的關鍵是真就有賴皮文人把豬八戒高老莊的事編成了純情小說,這是一種對名著的惡意顛覆。傳媒人有傳媒人的底線需要堅守。美國那樣多元化自由化的國家,傳媒自律上都有著諸多禁忌,何況我們呢?美國傳媒學創始人之一的施拉姆就講過:傳媒人是大眾傳媒的主要社會責任者。

六小齡童:我要是女的,我就願意找孫悟空。

田歌:那你是男的呢?

六小齡童:豬八戒也有他的優點,按我們馬德華老師講的話,盡管他在西天取經路上,有時候看到漂亮的女孩,他也會去看一看,人家看他的時候,他又不好意思,但他的這種表情很接地氣,他還很會幹活,也很疼妻子、嘴甜,所以我們說他做外交非常好,尤其跟女孩子交流非常好。這個我覺得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有喜歡孫悟空的,也有喜歡豬八戒的。

田歌:沒有,我跟你說,清一色的沒有人選孫悟空,你這回得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