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歌印象
對於我來說,王學圻是熟悉的陌生人。為什麼這麼說呢?我們曾經共事過很長一段時間,當年,他的英姿給我和我們那一代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時光走過20年,當我要采訪許久未見的老友時,心中有一種莫名地激動。
這些年,王學圻在銀幕上塑造了許多硬朗的角色,有好人也有壞人,他變得多麵而深沉,似乎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永遠正麵的軍代表。也許是他曾經高大健碩的身姿和堅毅果敢的麵容,給我的印象太深刻了,當他演一個壞人的時候,我從心裏不願接受。但是,我很佩服他不斷挑戰自我的勇氣。不是每一個成功的演員,都敢於向未知的自己發起挑戰。
在我心目中,王學圻是一個三好男人,他是個好演員,好朋友,更是個好男人。
為夢想執著
田歌:請坐學圻,好久沒見了。
王學圻:對。
田歌:我注意到宣傳片中說你是一個有味道的男人。
王學圻:可能是年頭長了吧。
田歌:觀眾覺得你的味道是野性的、冷峻的、正氣的,怎麼樣,照單全收了吧。但是我想知道你自己是怎麼看的?
王學圻:滄桑,因為自己經曆風風雨雨嘛,雖然外表的滄桑感不太多,但是內心裏麵還是有很多的滄桑;含蓄,我覺得我還是比較含蓄的,對待事物不是一種鋒芒畢露,還是自己能夠稍微溫柔的一麵;正氣,我當過兵,這一點上都是必不可少,我覺得是部隊鍛煉的結果,從小當兵養成的一種氣質吧。
田歌:就是說你是含蓄的,這個可能更加準確一點。其實和學圻認識有20年了。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是團裏絕對的男主角了。我想問學圻,你小的時候的夢想是什麼?
王學圻:當夢想實現的時候你可以理解為綻放,說起表演這行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從小就喜歡,看完一些電影,自己就比畫裏麵的情節;再一個特別喜歡八一廠,可以演打仗的片子。所以說我的印象裏邊好像沒有理由,就是喜歡表演,真的喜歡。
田歌:少年時代已經有這個夢想了嗎?
王學圻:對,那時剛上初中吧,在學校裏唱歌。
田歌:那時候你唱歌好?
王學圻:也不好。就是喜歡。還進鼓樂隊,那時候鼓樂隊一到“六一”什麼的,我們就把鞋刷得白白的,然後把紅領巾疊得平平整整的,第二天就穿上白襯衫、白球鞋表演。我那時候是指揮。
田歌:那時候就已經是主角了。
王學圻:對。指揮嘛,走到大街上非常神氣,我讓停就停,讓走就走。
田歌:那個時候演員都得是高大全的。
王學圻:那時候的審美是大眼睛、方臉,標準的男爺們。因為我瘦嘛,我就覺得人家的臉怎麼這麼大、這麼方,多好。現在看來審美一時一變。
田歌:一時一變。現在長得酷的、有味道的形象,最時尚的男人形象就是學圻這樣的,臉長長的,皮膚黑黑的,法令紋深深的。
王學圻:滄桑,滄桑感。
田歌:學圻演奏過揚琴,你的水平怎麼樣?
王學圻:部隊那時候成立文化工作隊,提出來“一專多能八都會”。我那時候膽大,學揚琴。但是我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定調,怎麼演奏。我記得第一場演出是一個二胡的演奏,需要樂隊伴奏,揚琴我根本不會,導演說你必須得上,結果就是做樣子,一點聲都沒有。
田歌:典型的濫竽充數。
王學圻:對,膽大,就是膽大。
田歌:你第一次從部隊複員是到了哪裏?
王學圻:北京機械局,我是標準件廠。我記得頭一天去到工廠報到,廠長非常有意思,給大家集合起來,坐在車間裏邊說,“同誌們,今天我們廠來了一些個藝人”。
田歌:來了一些個藝人。
王學圻:全是部隊下來的,因為機械局有宣傳隊。我一直想做這個專業,後來局裏拍了一個工業題材的話劇,叫《戰火之歌》,當時導演是藍天野。男主角是軍藝畢業的,公演前他把腳崴了,劇組就把我挑上了,臨時就演那部戲。這期間趕上八一廠王平導演要拍電影,他看話劇以後就把我選上了,我第一次到了八一廠很激動,導演對我印象還不錯,因為我當過兵,很有軍人氣質。
【田歌談藝錄】王學圻從影,表麵看,真的是一種偶然的機遇,但他的幸運是真正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有兩個主角,一個是腳崴了,一個是缺勤了,於是他這個替補隊員就上場了。但仔細想一下,如果不是他有文藝功底,不是替補補得好,也還是要被替下來。人這一生不怕沒機會,怕的是沒本事,機會給你了,你仍做不來。人,還是要靠本事吃飯,而且不能等下雨了,才想起學種地。
田歌:我認識學圻的時候,聽說你是二次入伍的,那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王學圻:當時,我因為在部隊學了揚琴,到地方來以後有些文藝團體就調我去,可是和王平導演執導的電影碰上了。我真的考慮了好幾天,是在樂隊呢,還是去拍電影,很痛苦地選擇好幾天。我就問了一個很有資曆的指揮,他希望我能獨奏揚琴;但我確實喜歡表演,當時也沒有什麼底氣,我就找王平導演,非常誠懇地請教。王平導演給我很大的鼓勵,幫助我從不了解表演到了解,到認為表演是一個神聖的職業。我就是一直堅持走下來,堅持自己的夢想。
田歌:我采訪過很多嘉賓,像你這麼目標單一的挺少。沒有理由,就是喜歡。那你第一次從鏡頭上看見自己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王學圻:我特別緊張,想看,但是快到我的時候,我就閉上眼睛,再睜開眼就沒了,緊張得出汗。我第一個話劇角色實際上是總理的警衛員,當時我們這組戲是總理和一個撿廢紙的老頭在北京的大街上談話,談幾句人民的心聲,戲寫得非常好。演老頭的是寫這部戲的一個老同誌,是副團長,拍排戲當中他沒有來,因為我沒事兒,就讓我頂這個老頭。我沒演過老頭,愣學。我覺得這是一個鍛煉的機會,天天下班,我就觀察我們胡同裏撿廢紙的老頭,什麼都跟人那老頭學,還掛一個破口罩。
田歌:我見過那個劇照。
王學圻:演到最後,原本演老頭的宋敏副團長非常好,說我這麼年輕,能演成這樣,應該讓我鍛煉鍛煉,於是就讓我演了。這個老頭就成了我的第一個角色。
田歌:也是第一次開始塑造人物了。
王學圻:對,我的第一個話劇,也是我電影的一個契機。
田歌:你當配角的時候,你怎麼看主角;你當主角以後,你又是什麼感覺,別人又怎麼看你?
王學圻:我記得演《陳毅出山》的時候,一個人要串演十幾個人物,還要負責舞台裝置。印象最深的是,每當最後一場演完,我就會到上頭把第一排燈卸下來,因為我的戲結束得早。
田歌:所以你看這些燈光很溫馨。
王學圻:對。我就在那兒等著,就看首長上來慰問演員,主演們就敬禮,當時印象非常深,就想“我什麼時候也能在那兒敬禮呢”。一直到後來,我演主角以後,還不時往台上看,看有沒有人看我。
田歌:想找當時你看別人的那種感覺。
王學圻:我在八一廠演主角,不是電影,是電視劇。八一廠第一部電視劇叫《我是海燕》。我演一個營長,是我第一個主角。當時很多演員不太願意演,就落在我身上了。沒想到這個電視劇,成為我後來走上銀幕的一個契機。當時張藝謀在宿舍裏休息的時候,看到《我是海燕》,後來就找到了我,我們就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