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健:說的樸實一點就是為了活命。得病以後演不了戲了,我有一個大哥就教我寫字,他覺得我的簽名和我在老百姓心中的形象不協調,讓我練字。後來,我就練出了甜頭《水滸傳》裏寫反詩的那場戲,是我自己寫的。
田歌:練字畫畫讓你在生活中重新找到自信。
李雪健:找到了。但是我怕人家給扔了,我就做個框。有了這個框,人家就舍不得丟了。
創作上的禁忌
田歌:我喜歡雪健演戲的原因,就是我能看見他在創作中的創造性,你在表演上有沒有秘訣,你在創作上的法寶是什麼?
李雪健:從理論上,我總結不出來我的這個表演是怎麼一回事。我在我實踐中,潛移默化的形成了一點點方法,更多的還是在形式上的東西多一點。以前就覺得,演員就是導演的一個工具,把這個工具當好,就是出色的完成了任務。但是十幾年走下來以後,特別是到了我這把年紀,我就會把我的一些觀念、理解,加在我要演的角色裏,展現一點我的思想。
田歌:能舉個例子嗎?
李雪健:比如說《拉錯車》,我給他的設計就是,他的啞是後天的,不是先天的。先天的聾啞人會啞語,但是啞語對於大多數觀眾是不太能夠理解的,所以這個戲不能用啞語,那就隻能確定他是後天聾啞的。這個人物原來能說話後來啞了,他對聲音就會有一種渴望,有一種追求。他就會讓他的女兒唱歌。
田歌:像你這樣認真和嚴謹的創作態度,現在可能真的不多了。現在的創作環境中,有哪些現象是你接受不了的,或者要堅決杜絕的?
李雪健:比如說我這邊拍著戲,那邊有人打手機,我就特別不高興,我認為那人很不敬業。我不是恨打手機的人,有些規矩他不懂,我恨劇組管事的人,你不懂你還在這兒管,這就不能原諒。創作必須得有一個創作的環境,這是個職業。不是鬧著玩,不是遊戲,這是我不容忍的。
田歌:你當時會發火嗎?
李雪健:我有時候憋不住,事後我也有點後悔。我有時候太較真,我身上也出現一些錯誤,有時候是不可原諒的。就像煤礦塌方死人了,領導就有責任。我演這個角色出現失誤,我同樣不可推卸責任,你是幹這行的,你哪兒能出這錯。
田歌:你在角色中的失誤我們可以知道嗎?
李雪健:比如有個黑幫老大的角色,我把名字叫錯了,“馮敬堯”我念成了“馮敬饒”,從頭到尾都沒說對。
田歌:沒人提醒你嗎?
李雪健:沒人提醒我。播出以後有孩子給我提出來了。真丟人,丟大人。
田歌:這麼要麵子的人。
李雪健:不可饒恕,沒法彌補。我演李鴻章的時候,有一個大失誤,也是觀眾朋友們提出來的,火燒圓明園是英、法聯軍,我給說成八國聯軍了,這是大失誤。我不能說忽略,肯定是我當時沒有進入人物,不然,怎麼能說錯呢?
【田歌談藝錄】古人講“智者不貳過”,能麵對自己失誤的人,一般就不會犯兩次同樣的錯誤。演員台詞中說白字、別字的太常見了,但有幾個當回事的呢?細節上、小節上穿幫露怯的事也很多,很粗糙,有的是常識問題,有的則是態度問題。
大天大地大胸懷
田歌:你在創作表現上有什麼遺憾嗎?
李雪健:有。你像宋大成,讓我再演我估計演不了了,但是,像《鼓書藝人》我現在看,如果讓我再演的話,我會比那個時候演得好。那個時候的經曆等方方麵麵還是淺。
田歌:我看過一個資料,有一個觀眾特別喜歡你,但是他爸爸不喜歡你,那個觀眾就問他爸為什麼會討厭你?他爸說特別討厭宋江,那個人投降,其實是因為宋江討厭你。這個觀眾說他爸根本不知道李雪健是誰。
李雪健:對,那時候,我都不敢回老家,家裏給我傳過來話了,說“你可別回老家,你回山東老家,人家會把你揍死的”。
田歌:你自己對這個角色滿意嗎?
李雪健:也不能說滿意或是不滿意。倒是有些遺憾。我當時不滿意配音,因為我隻配了三集,我帶了點山東味。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停下來了,我就去拍另一部戲去了,等我回來以後,已經給配完了。開始也沒在意,我看的時候就有點不滿意了。配的有些機敏了,不是我想象的。我理解這個人物,還是應該土一點,樸實一點,實在一點,而不是狡猾。後來,我說了兩句話,弄得大家很不愉快。配音老師和我還見了麵,原來他和曹景陽是好朋友。我就恨自己胡說八道。因為那是他的創作,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創造,你也要尊重,你就不能說三道四,這是藝術創作。
田歌:生活中你交朋友的標準是什麼?
李雪健:年輕的時候和現在不一樣了。年輕的時候是朋友越多越好,朋友遍天下,走到哪兒都有朋友。40歲以後,交朋友越交越少、越交越精了,精到什麼份上,精到能送你走到另一個世界的那種朋友。
田歌:如果說驀然回首,你覺得你在以前的日子裏得到了什麼?
李雪健:幹這行我得到了一個非常圓滿、幸福的家庭,這個是做夢都沒有想到的。
田歌:我一直奇怪,你在角色創作上是一個充滿魅力的演員,但是如果把你從銀幕上拉下來,你覺得你這麼一個男性,對我們女性來說,你的魅力是什麼?
李雪健:我的魅力就是沒魅力,我覺得我要把我的魅力放在戲裏麵,放在人物裏麵,那時我才是一個真正的演員。
田歌:作為你的妻子,她愛你什麼呢?
李雪健:她愛我把我很多的努力和心血花在戲上、花在角色上吧。
田歌:愛你在事業上的如癡如醉,是嗎?
李雪健:如果我沒有這個,我一錢不值。演點好戲給大家看,幹好本職工作,這是她對我的願望、期待。
田歌:那這是愛藝術,不是愛李雪健。
李雪健:沒有,她愛李雪健的藝術。
田歌:到我節目來的嘉賓,除了要綻放生活的智慧、深度的思想,還要綻放自己的才華。大家都期待著你給我們帶一個節目?
李雪健:我曾經演過的一個電視劇,裏頭有首歌我特別喜歡,我想獻給大家,給咱們這個節目也很合適,我先念一遍,要不大家聽不清。
田歌:跟這個節目還有關。
李雪健:對。叫“落花有情、流水無緣,春風一過天地寬,紅塵有深淺,投石問暖寒,春風一過天地寬。大天大地大胸懷,小恩小怨何苦來,得失之中無得失,笑談裏麵有笑談”。我覺得特別是後兩句話,特別合適咱們這個節目。得失之中沒得失,今天的失沒準是明天的得,你自己要把握、要掌控。笑談裏麵有笑談,今天你笑別人,沒準就是在笑話明天的自己。
田歌:他唱的不僅僅是歌,更是一種生活感悟,裏麵還有他對生活的態度,謝謝李雪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