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陳衝:天使玫瑰(2 / 3)

陳衝:說實話我一直是跟著夢走的人,因為我不是很有計劃,就是跟著一種下意識的東西走,沒有特別具體的計劃。

田歌:“隻要有夢,隻要敢做夢,你的夢就能成”這句話有時會誤導人。實際上我覺得要實現這個夢是很難的一件事。

陳衝:我覺得你真正想要得到什麼,你一定能夠得到。當你真正想要得到的時候,你會重新安排你的生命,會做出所有的犧牲,從早到晚,就按照你的這條軌跡去走,沒有其他的東西。所以夢想是要調整你的生命,你的整條命就屬於它,不僅僅是調整你的生活。

田歌:那你覺得哪一段時間的夢是讓你最不安定?而實現這個夢的過程有沒有挫折?

陳衝:有很大的挫折。我覺得我一生當中最向往的兩件事,一個是電影,雖然我沒有選擇,但是我最終卻愛上了它。不論寫、導、演,我可以通過電影的手段講故事,從而賦予我生命的一種意義。另外一個就是作為女人,對家庭的向往。但是這一路走過不是特別順利。因為這是我真正的向往,真正的歸宿,所以我到底是要擁有的。

田歌:我看了你的很多影片,最近的我很喜歡看《意》,我覺得這部影片讓我的內心產生一種衝動,一個中年人對生命、愛情不懈的追求。我在想你把這個角色演繹的這麼好,你的內心有和她靠近的地方嗎?

陳衝:肯定是有的,但是我比這個角色幸運很多,所以我不至於像她那樣去生活。但是作為一個母親,不管我多努力,我都是覺得自己不夠好,所以我當時要去演這樣一個母親,我很有同感,因為你肯定是愛你的孩子,肯定是愛的,但是你不懂得愛,不懂怎麼去愛,你個性當中也好,生命當中也好,重重的阻力讓你成為一個失敗的母親,這種感受其實是我一個最大的恐懼。

田歌:對,這個女人可能真的是人到中年的我們才能夠理解。

陳衝:她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

田歌:完全依靠自己本色的能力,而且這個時候已經力不從心了,所以這個時候我也會在想,比如說像陳衝原來是中國銀幕的絕對主角,是一朵花,是一個青春偶像,但是現在回來看你參加的一些作品,你會去扮演一個有些年老色衰的中年女人,或者是一個的配角,這種時候你的內心會很激烈嗎?

陳衝:沒有太大的激烈,也挺奇怪的,可能因為這個過程是漸漸發生的,我30歲生日的時候就已經覺得老了。要過30歲生日的時候,我就想完了,明天別起床了。

田歌:真的?

陳衝:就覺得幹這一行,在30歲的那一天就徹底的老了;可慢慢的,在30歲的時候我有了自己新的家庭。忽然間人就有了一種安全感,就覺得找到了我應該待的位置。所以我覺得女人不應怕漸漸的老去,她必須正視生活和年齡,如果我現在這個年紀還拚命要演20歲的角色,或者還拚命的每天晚上去迪斯科或者怎麼樣的,我真的受不了。安安穩穩地做適合自己年齡的人,我就覺得挺舒服的。

【田歌談藝錄】陳衝在這裏為我們陳述的實際上是一種生活的態度,對生命與職業的態度。人總有“杭州老去被潮催”的時候。但人和花草、樹木、動物不同,人有自己的精神生命。隻要有激情在,有創造力在,便是一種年輕。人不可能永遠青春,但人可以永遠年輕。但沒必要去裝年輕,身體狀態,老了就是老了。春天開花了,夏天結果了,秋天收獲了,各有各的愉悅快樂才好。

把皺紋當作提醒

田歌:你覺得你30歲的時候你結婚了,這種安全感維持了多久?

陳衝:我至今仍然安全。

田歌:那為什麼還要出去演電影、導電影呢?

陳衝:家庭的這種安全感是有了,但你需要成長,需要去學新的東西,你希望去跟同行裏麵的人去交流。不是說40歲的女人就沒有東西可學了,從年輕人身上,我能學到很多東西,我覺得到80歲還是有東西可以學的。我覺得靈魂深處的不安驅使我去進步,要不然你光老,光長皺紋,不長知識。

田歌:其實那個不安和你對事業的熱愛挽救了你,不甘墮落,不甘放縱,是不是想在孩子前麵做一個榜樣?

陳衝:對,很希望,你跟他們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孩子就是要看你怎麼生活,看你怎麼處理每一件事情。我覺得我的父母給了我很多無條件的愛,這是第一。第二個就是榜樣的力量,以身作則的在那裏幫助你成長。

田歌:談話中,你提到了皺紋,對女人來說,尤其對一個女演員來說,簡直就是敵人,你發現自己第一道皺紋的時候心裏麵複雜嗎?

【田歌談藝錄】一臉的核桃紋,肯定沒有杏蓓桃蕾好看。但人人都曾經有過,就沒必要去討厭、去傷感。這是生命的必然過程。演藝界有人稱之為吃青春飯的一個行業,其實未必。人來到這個世界上是有使命的,生命的不同階段也有不同的使命,關鍵是不能在心理上形成一種“青春固戀”,而要學會角色的轉變,要學會坦然麵對。

陳衝:這個是漸漸的,你不會突然間怎麼樣,挺自然的一件事。但是隔幾年會覺得衰老在你臉上摸了一把,不是說有皺紋就不好看,這是人的一個過程。

田歌:必須要告訴你是好看的。

陳衝:互相鼓勵。

田歌:事實上,我發現當你臉上沒有皺紋的時候,你總是在找自己的缺陷;當你臉上已經有皺紋的時候,好像你也就看不見更多的皺紋了。

陳衝:我們在生命中找著了自己的角色,這個角色無所謂你的年齡。因為你在生命當中找著的這個角色是自然的。皺紋也是一種提醒,它提醒你生命是有限的,提醒你在漸漸走向衰老和死亡。

田歌:你說這話的時候我就在想,一個女演員多麼脆弱,多麼敏感,她就在提前感受自己生命的步伐,這個時候我覺得這是一個很殘酷的事情。但是如果你能把心態調整好,你就是一個很幸福的人,你在享受這個階段。

陳衝:是,挺享受的。

田歌:你說過自己一向主張相愛的人結婚,結婚是生活中最美的方式,婚姻中的責任和諾言都是美的。我喜歡最後這句,我覺得很多的人都是因為相愛走進婚姻的,但是相愛的人好像在婚姻當中又很難相處下去。你覺得和你的愛人相處下去的秘籍是什麼?

陳衝:是我們兩個對婚姻的期待是相同的吧。

田歌:就是婚姻中的責任和諾言都是美的,你的丈夫能夠實現每一個諾言嗎?

陳衝:每一個諾言我不知道,比方說他工作很忙,他特別熱愛工作,有時說要去哪個不錯的餐館浪漫晚餐,但突然有病人來了,你就必須讓他去工作。這些事你得理解,但是重大的諾言,我們是絕對遵守的。

田歌:就是要看主流,我覺得實際上是兩個人相處的態度和方式。你會因為丈夫的各種狀態或者家庭的情緒,調整態度嗎?

陳衝:那肯定要調整,每一天每一秒跟任何人接觸都是在調整,我覺得這是一種緣分,但是必須得有期待,得有要求。

【田歌談藝錄】調整,這個詞對於家庭、社會、人際和諧都有十分重要的意義。道理很簡單,大馬路上的司機,如果都走直線,而不隨時調整自己的方向盤,那還能走下去嗎?一定是交通癱瘓,事故不斷。

田歌:這個要求是分階段性提的嗎?還是一開始就實現這種要求?

陳衝:就是對婚姻本身的一種要求。

田歌:這個要求沒有觸過礁嗎?

陳衝:沒有。

田歌:一直就是相通的?

陳衝:對。

田歌:能找到這麼一個丈夫真是太不容易了。

陳衝:對,所以我覺得我這輩子,所有走過曲折的道路,犯過的錯誤,都是為遇見他做的準備。

田歌:你所演的很多角色,對愛的追求都是非常執著的。

陳衝:對。

田歌:但凡是對愛追求執著的人,受的傷害最深。

陳衝:對。

田歌:你覺得這些角色哪一個和你最接近?

陳衝:都有我的因素。

田歌:哪一個最近?

陳衝:都不是那麼接近,比如《意》中的母親,我跟她的生活環境完全不一樣。我雖然也是一個愛情至上的人,但我不會讓他必須給我買鑽石、項鏈,我才跟他走,我不能想象這樣的事情。

田歌:就不可能為了一個目的。

陳衝:對。

田歌:但很多女人,夫妻之間已經不相愛了,但是為了孩子依然固守婚姻的狀態,你能理解這個狀態嗎?

陳衝:能,有孩子你怎麼能不理解呢?就不想傷害孩子,愛孩子。

田歌:那自己的愛情呢?

陳衝:自己的愛情就退居二線。

田歌:你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嗎?

陳衝:如果說我們存在這個問題的話,感謝上蒼我不存在這個問題,我不能想象去傷害孩子。

田歌:都說女人要被寵愛才會更美。我已經知道你丈夫對你的寵愛了,還有別人的寵愛嗎?

陳衝:總有吧。

田歌:來自哪一方麵?

陳衝:朋友和孩子。

田歌:我覺得還是丈夫的寵愛更重要吧。

陳衝:是的。

田歌:但我總覺得丈夫的寵愛會變,你能感受到丈夫眼神的變化嗎?

【田歌談藝錄】生活過,才有發言權。陳衝的戀愛觀是值得弘揚的。人要學會把“戀”與“愛”分開,戀愛是一個詞,卻是兩個意思。戀,是一種階段性純感情的緣起,雖然熱度高、密度大,但卻是有選擇的;愛,是一種情感結晶,是用不著選擇的親和,是一種積澱了感情的生活。夫妻更多的是“愛”,絕對不可能永如初戀,有這種想法的人雖不算“有病”,至少是一種幼稚的固戀粘著,需要很好的調整,才會找幸福感,才會去享用那種有愛的生活。但太麻木了也不是真正的愛,生活中的愛,也是一堆需要不斷添柴加油的火。

陳衝:在一起生活二十年,肯定不可能還跟初戀一樣,那不是有病嗎?肯定是不一樣的,但是這份愛肯定是越來越深。

田歌:你丈夫對你的寵愛有一些固定形式的表達嗎?

陳衝:沒有什麼特別的固定,我們兩個都不是注重形式的人,不一定要節假日、生日或者結婚周年日,就是今天下午有空了忽然打一個電話說,今天下午我想帶你去海邊,都是比較隨意的。他實在太忙了,但他會抽出時間來彌補。

田歌:這就是兩個人已經特別的默契了。

陳衝:有的時候我也會挺不高興的,忽然有病人來了,忽然他就被叫走了,但是總的來說我能理解他,因為他做的這件事情對他來說是那麼的有意義,真的是把那麼多的生命給救了。

田歌:那你長時間去拍戲,是不是也讓他去理解你?

陳衝:他非常理解,非常通情理,而且很堅強,他是一個堅強的男人,他有內在的力量。

田歌:他更喜歡你去當演員,還是喜歡你去當導演?

陳衝:演員吧,時間短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