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斯琴高娃:草原走來永遠漂亮的“虎妞”“姨媽”(3 / 3)

斯琴高娃:這個二愣媽是改革開放後的非常形象、非常有說服力的一個角色,這個戲的題材好。還有一部《香魂女》也是。這是兩個角色都是我熟悉的麵孔和心理,比如說二愣媽對我來說是現成的,因為我在歌舞團那十幾年裏各個地方演出,見過很多。

田歌:但當時你已經離開地方、鄉村太久了。

斯琴高娃:那個時候我是已經出國好多年了,但回來以後,我一下子又萌生了那種感覺。而且語言也是,雖然掌握起來很難,但它也屬於是黃河流域的,我是內蒙人,都還是有一種共通的地方,很親切。

田歌:方言聽起來有些夾生。

斯琴高娃:不是夾生,當地方言的一種特色。一說這二愣媽我就興奮,我覺得這個找到我是對了。我本身經曆過、體驗過那些東西。老藝術家們要求我們體驗生活。現在很多年輕演員,體驗的隻是他自己那一點氛圍,不去開闊就會將你拘謹住,演藝之路自然走不長。

時光雕刻的麵孔

田歌:這張劇照反差更大,我發現你特別喜歡這種角色。

斯琴高娃:這就是老舍先生的《月牙兒》,你沒買到票的那個,在人藝演的話劇。我演過老舍先生的電影,便想把這部戲搬上舞台,在裏麵我演母親。

田歌:這個造型很滄桑。

斯琴高娃:我對這個造型很滿意。

田歌:很有歲月的曆練。這就是你心中的藝術。

斯琴高娃:我特別喜歡,碰到這樣的角色就是會激動。大家喜歡嗎?

田歌:我知道有的演員是年輕的時候創作狀態非常好,有的女演員是大器晚成,接近中老年之後,她的角色特別好。但是你一直沒停過創作。你是怎麼讓自己始終保持一線的創作。

斯琴高娃:我腦子裏沒有什麼一不一線,我總覺得我是被人重視的、肯定的,找我拍戲的人很多。

田歌:你是怎麼保持旺盛的創作力,而且可以說每一個作品都是時代的精品?

斯琴高娃:熱愛再加上自己的努力。

田歌:各類角色被你演繹得太棒了。

斯琴高娃:所以我覺得做演員真好,我下輩子也當演員。

田歌:一個人能夠幹上自己喜歡的事業,她就是幸福的。

斯琴高娃:非常幸福。

田歌:你遇到過創作上麵的困惑嗎?

斯琴高娃:我覺得作為演員,首先你要無條件的服從你的角色,讓你爬樹你就爬樹,讓你跳河你就跳河,你幹演員這一行,就應該無條件的去服從角色,這就不會有困惑。

【田歌談藝錄】當下,無條件的“服從角色”,下一個“從零開始”。這也許是斯琴高娃對自己演藝生涯最精辟地總結吧。“無條件的服從”,這是一種獻身精神,“從零開始”則是一種永不止步的激情。一個演員能如此,還有什麼不能征服呢?

田歌:我好羨慕你。

斯琴高娃:腦子裏少一些雜念。

田歌:就像剛才你說的——不想別的。

斯琴高娃:不想別的,你就好好的塑造角色就行了。跟你說個笑話。有一次,我和老公在公園裏頭走,有幾個小夥子看見我就嘀咕“哎,斯琴高娃”,但是他們又覺得不像我,就打賭。說我不是的那個人,就說“斯琴高娃怎麼能這樣裝束呢”,我就穿著不知從哪裏撿來的鞋子,很普通的,我覺得這沒什麼。

有一次跟一個朋友在一起,我聽見旁人說“斯琴高娃怎麼這麼難看啊”,我聽了以後,嘟囔說“難看不難看跟他也沒關係啊”,像你說的一線明星啊什麼的,這種話不往耳朵裏進。

田歌:她不往耳朵裏進,這個太厲害了。

斯琴高娃:我不是拘謹在一部戲上拔不出來的演員,我不是總在欣賞自己過去的作品。一部戲拍完,我就斬斷它、砸碎它,下一個角色我從零開始。其實一個演員,本身就是一塊材料。我是這麼想的,不要把自己太當回事,但也不能把自己太不當回事。你需要健康的身心,才能平和、集中地進入角色的創作當中。

田歌:這麼好的心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還是一直如此?

斯琴高娃:親愛的。我的腿曾經三次從馬上摔下來,我的股骨頭原先已經沒有縫隙,現在經過醫生的調理,才漸漸恢複。不然的話,人就完蛋了。

我記得拍二愣媽時,有一個鏡頭要背穀子。那時候已經要拄拐杖走山路了,但我覺得輕,就說再加,一直加到不能承受的程度才行,那樣才有一種沉重感,才像二愣媽的感覺,我就興奮到完全忘記疼痛。

田歌:高娃姐沉浸在自己創作的幸福中。

斯琴高娃:對。我一直是這樣,角色需要讓我百米跑,我覺得都沒事兒。殘奧會上那些運動員,我都不忍看,說實話特別心疼,但是我就想他們那種頑強的精神從哪兒來的。所以,我就覺得做演員也是一樣的,你必須付出。

田歌:幾十年來你是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地去演戲、去做人,還有無比寬廣的像草原一樣的心胸,收獲了一次一次的獎項。

斯琴高娃:我覺得就是停不下來,還有我太走運了,大家對我總是那麼好。

田歌:你是一個走運的好人,一個走運的好演員。

斯琴高娃:有了運氣還要珍惜。

田歌:有人形容你像河流般的追求自己的愛情和事業,你覺得這樣的形容準確嗎?

斯琴高娃:這個太詩意了,太誇張了,其實我就是非常本分的,去品味自己的該得到的那份東西。

田歌:在鏡頭上你是一個千麵母親,你演了各個時代不同的母親形象,這些母親總的來說都有一種奉獻精神,擁有我們中華民族女性的美德。

斯琴高娃:特博大,而且有個性。

田歌:那麼在生活中你是女兒,自己也是一個母親,我想知道,你的母親給你更多的是什麼?

斯琴高娃:我就覺得沒有這個寶貝母親,不可能有今天的我。她給了我一切,包括藝術上的那種無形的影響。我的媽媽能歌善舞,還會彈琴。

田歌:難怪她有你這樣的女兒呢。那你給你的孩子更多的是什麼?

斯琴高娃:給了他們很多嚴肅的問題,不過,我覺得他們會慢慢的、一點點的理解我,我相信我的後半生,他們成熟起來後,我們會相處得更好。

田歌:你一定會的。今天和高娃姐,這樣一氣嗬成的、真實的談話,讓我知道了什麼樣的女人才是最幸福的、真實的、坦蕩的。一定是有胸襟、熱愛自己事業、熱愛朋友的女人。

斯琴高娃:問心無愧。

田歌:這就是幸福的女人。我要感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