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陸桃穿著大紅的喜服端坐在境前,她看著鏡中那張還算得上是明豔的臉,不由感慨陳媽除了精湛的廚藝之外居然還有這麼一手出神入化的化妝術,自己這張普通的容貌這麼看來居然也有了幾分顏色。
不過,她看著煥然一新的房間,想到到處張燈結彩的青城派,想著再過一個時辰就抵達的迎親隊伍,不由偷偷的握緊了手中的紙包。
現在的陸桃終於了解到,要娶自己的關長風據說是江南首富之子,用商蓉蓉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家財萬貫的紈絝草包。
陸桃隻要一想到商蓉蓉聽說自己要成親時的表情就覺得精彩萬分,老實說,兩人從小吵到大,現在想來幾乎沒什麼值得回憶的融洽時光,但是這一次,商蓉蓉居然幫她弄到了武師伯的入夢來協助她逃婚,著實還是讓她吃了一驚。
武師伯是青城山上的一朵奇葩,性格孤僻嗜藥成癡,有時候就連掌門商師伯的賬都不買,這入夢是他看家迷藥之一,據說隻要一點撒進火中,不需片刻,周圍幾裏再不會有清醒的活物,商蓉蓉居然能弄到這份藥,想來也真是花了心思的。
想起商蓉蓉把入夢塞到她手裏時別扭表情,陸桃就忍不住發笑,那個任性的大小姐說:“別以為我是再幫你,我,我隻是看不慣陸師伯這麼不講道理而已,記住,我不是再幫你。”
想到那張強撐著的臉,還有那個落荒而逃的背影,陸桃愉快的決定,如果下了山,自己要是遇見了傳說中的蘇端木,一定要好好留意留意了。
貼著大紅喜字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她回過頭,看見了跟往常一樣邋遢的陸老頭,隻是手裏少了平日寸步不離身的酒葫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包裹的鼓鼓囊囊的小包袱。
他坐在陸桃身邊,把手裏的包袱遞給她。
陸桃一臉茫然的接過包袱,一臉警惕的問道:“這是什麼,你又在想什麼,不會後悔了吧。”
陸無言看著瞪著一雙圓滾滾的眼睛望著自己的陸桃,十六年間的種種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過,粗大的手掌張開又握緊,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了。
就在他要邁出房門時,“爹,你要好好照顧好自己,少喝點酒,以後醉倒在地窖再沒人能把你拖回來了,我,我會回來看你的。”
不知為何,那張多年來都佝僂著的背影,第一次看起來有些蒼老,陸桃揪了揪發酸的鼻子,暗罵自己不爭氣,不就是下山溜達一圈麼,竟弄的像跟生離死別一樣。
陸無言聽了她的話,隻頓了頓身子,接著大步流星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不遠處,鑼鼓喧天,迎親的隊伍已經近了。
陸桃坐在晃晃悠悠的喜轎中,覺得是如此的不真實,就在剛剛,自己努力了十幾年都沒有摸到邊的青城山門,就這麼輕鬆的跨越了,她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劇烈的疼痛讓她的嘴角開始止不住的上揚,差一點就笑出聲來。
管它有什麼陰謀詭計,管它成什麼親,自己自由了,這比什麼都要來的重要。
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綿延了好遠,過了興奮勁的陸桃才有些疑惑,自打她記事起,陸老頭就沒有下過山,據商蓉蓉所說關家是江南富可敵國的鼎盛之家,這樣的人家怎麼會跟自己那個整天醉醺醺的爹扯上關係?甚至不惜千裏迢迢的來贏取自己這個山野丫頭?
而且,雖說是迎親隊伍,新郎新娘不方便見麵,不過據她所知那個所謂的新郎自始至終連影子都沒瞥見一個。
陸桃低著頭看著手中的小小紙包,咬了咬牙,不管如何,自己今晚一定要逃走,然後去德州找文釗師兄。
喧鬧的嗩呐聲一直到天色漸暗才零零落落的息聲,隊伍停在了一間普通的驛站之外。
車馬停頓的聲音讓已經有些昏昏欲睡的陸桃瞬間打起了精神,隻要讓她離開這方小小的轎子,天一黑,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少夫人,天色不早了,我們今日就在這歇一宿,明兒早在上路,還請少夫人暫且下轎入館一宿。”恭謹的聲音在轎外響起,陸桃撇了撇嘴,她就知道二師兄雖然被派來送親,以他的性格早不知道窩在那個角落會周公了,自然不會管她的死活。
不過這樣的好處就是,唯一的障礙也算不上障礙了,單單關家那幾個花拳繡腿護衛她還不放在眼裏。
陸桃被扶著走下轎,她晃了晃身子,有些憤恨的想,等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身鐐銬一樣的鳳冠霞帔丟掉,怎麼會有人發明這麼折磨人的東西。
熬到服侍的侍女退出房間,陸桃獨自一人時已經接近午夜,她一把扯下頭上的珠冠,脫掉厚重的大紅喜服,露出早已穿好的緊身夜行衣,將陸無言給她的小包袱捆在身後,顛了顛手中的藥包,狡黠的一笑。
就這麼區區幾個人還用不著動用這麼珍貴的入夢,她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