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田清明認為,市民社會概念所謂何指,不僅僅是對現代日本進行批判性考察的論點之一,同時也是貫穿於西歐社會眾多科學研究觀點始終的一個基本問題。市民社會狀態下特殊的社會形成構成了西歐曆史的展開,如何來把握市民社會這一概念,決定了西歐思想與理論具有怎樣的曆史性與社會性。馬克思正是在不斷探求市民社會所謂何指這一問題中,開始了其龐大的經濟學研究,並完成了對近代市民社會內在的、批判性的考察。因此,在馬克思看來,市民社會所指的並不是單純的曆史中的某一狀態,而應當是“西歐特殊的社會形成,是對該社會形成曆史進行理論把握時的方法概念”。平田認為,馬克思“通過對市民社會的內在批判,將建立在西歐理性之上的、對市民社會史的曆史把握,真正用於人類解放運動之中”[10],平田認為馬克思的這一努力正是其所固有的社會=曆史認識,並將之認作馬克思的過人之處。然而,日本的馬克思研究經常看不到馬克思思想中的這一點,這是平田深刻感受到的日本學界的馬克思研究的症結所在。平田認為,如果在馬克思研究中缺少了對歐洲古典的內在性研究,往往會因此對馬克思所指認的市民社會概念產生缺失。平田在對馬克思文本進行研究時發現,馬克思本人在《資本論》以及其他諸多著作中,曾多次用到市民社會的用語。而日本學者在對其進行理解時,很多時候拒絕使用“市民社會”的說法,而在不得不使用該概念時,選取諸如“商品經濟社會”或“資本主義社會”之類特殊的日式用語。這正是在理解馬克思試圖向後世傳達的對資本主義社會的批判性認識時屢屢產生誤讀的原因之一,同時也容易造成對曆史唯物主義基本結構的錯誤理解。
戰後日本馬克思主義者林直道[11]曾指出:“‘市民社會’的用語,是18世紀以來布爾喬亞的慣用語,蘊含多層含義。馬克思最初也是使用這一慣用語,借此進行對客觀現實的批判性分析。”隨著馬克思理論的深化和展開,該用語開始包含“‘社會經濟結構’‘物質生產關係’等明確的涵義,‘市民社會’用語開始指認為‘資本主義社會’”。因此,“除去早期馬克思在‘各種物質生活關係’意義上的‘市民社會’,馬克思所指出的‘市民社會’概念,一般都是指布爾喬亞社會、資本主義社會”。這一觀點是典型的“市民社會”否定論,第二次世界大戰前至戰後,日本有不少的馬克思主義者持有這樣否定含義上的市民社會理論。麵對日本戰後資本主義迅猛發展的社會現實以及不同層麵對市民社會理論的理解,平田清明提出要重新解讀馬克思的市民社會理論,還原其中缺失的東西,回到其原初語境,以達到對馬克思獨特的社會、曆史認識的重新認識。在重新解讀馬克思所提出的市民社會理論的基礎之上,平田清明提出了其針對日本現代化進程的、具有獨創性的市民社會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