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習武自帶的特殊氣場。
一個人仿若攜帶了千軍萬馬之勢,不怒自威。
他無法再對她呼來喝去。
更不能用暴力手段威嚇。
低聲下氣。
委曲求全。
卑躬屈膝。
亦換不來她一絲一毫的憐憫與同情。
時間並未撫平過去的記憶與創傷。
她一直記得很清楚。
她一直憎惡著他。
賣慘,血緣羈絆。
親情,道德綁架。
對她完全行不通。
“我……我……”梅長軍慫了,怕了,心虛了,後悔了。
可卻騎虎難下。
“這是誤會!”見勢不妙,梅利國即刻跳出來替老父親打圓場,“拿錢、賣房、賣你的都是你二伯,得知真相後,你爺爺就去追他們了。”
“沒沒沒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爺爺終於幫你討回了公道。”有兒子撐腰,梅長軍原地立定,佯裝鎮定,鼓足勇氣道,“你二伯一條狗退已經被爺爺敲碎了。”
“所以我們這次來,主要是為了向你道歉,順便接你回家。”梅利國做小伏低,一副“我們知錯”的樣子。
“接我回家?”梅瑰停在距離二人半米遠的位置,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回哪?隴川嗎?”
“你大伯在村裏建了新房,可大了,足足五層,十幾間房,你想住哪間就住哪間。”梅長軍邊比劃邊描述,言語間透著說不出的得意。
“雖然比不上這裏,但也差不了多少了。”梅利國嘿嘿笑道,眼睛眯成了一道縫。
“平房換樓房,真是可喜可賀呀。”梅瑰朝他們抱拳作了一揖。
“那……”
“那你們住在裏麵,良心不會覺得痛嗎?”梅瑰話鋒突轉,打斷梅利國的話。
梅長軍:“……”
梅利國:“???”
“你們以為二伯生病去世了,就能把鍋全甩到他身上?”梅瑰雙手負於身後,繞著父子倆轉了一圈,“把誰當傻子呢?”
梅長軍和梅利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短暫的眼神交流後,一個羞愧地低下了頭,絞著衣角。
一個眼珠子滴溜溜亂轉,時而看地下,時而看天花板。
“人沒了,的確死無對證。”梅瑰特意衝著梅長軍聳聳肩,攤攤手,“但你和周老板簽過的賣身契,可是白紙黑字,千萬別告訴我,不是你幹的哦。”
梅長軍一言不發,老臉漲得通紅,恨不得把腦袋埋進胸膛裏。
梅利國卻梗著脖子狡辯:“對,那也是你二伯仿冒的。”
“哦,原來周老板被騙了啊。”梅瑰掏出手機,打開相冊,“可他發給我的監控錄像裏,可沒有出現二伯的身影呢。”
“看——”她把屏幕對準梅利國,當場播放視頻,“隻有你家老頭子一個人。”
梅瑰特意在“你家老頭子”這個稱呼上加了重音。
梅利國的嘴角控製不住地微微抽搐。
心想:她這是殺人誅心啊。
“還有,周老板也把賣身契發給我了。”視頻播放完畢,梅瑰又調出一張照片放到最大,“經過專家鑒定,字跡確為本人所簽,絕無偽造可能。”
梅長軍本人出境。
梅長軍親筆簽名。
錄像為證,專家為憑,證據確鑿。
實錘一個接一個,梅利國麵色一陣青一陣白。
鼠眼暴睜,瞳孔震顫,眼眶泛紅,情緒顯得異常激動。
但隱隱泛著些紫的唇瓣,嚅囁了半天也擠不出半個字。
“當年你們不幫忙也就算了,居然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置我於萬劫不複之地。”梅瑰出神地看著手機裏那張泛黃的賣身契,“現在見我日子過得好了,為了攀親,甚至不惜栽贓嫁禍。”
梅利國緊張到瘋狂眨眼,頭上汗如雨下。
“這麼缺德,這麼傷天害理的事,虧你們做得出來。”梅瑰叉掉圖片,翻轉手機,戳了戳梅利國的胸口,“而且,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裏來的?”
力道不輕不重。
梅利國卻覺得自己的心髒遭受到了嚴重的暴擊。
似一柄柄利劍穿胸而過,又似一顆顆子彈破膛而出。
刹那千瘡百孔,八花九裂,鮮血飛濺。
“我昨天回國,具體行程保密,你們今天就出現了,消息比媒體還靈通啊。”梅瑰挑挑眉毛,壓低嗓音歎道。
一句波瀾不驚的感慨,卻無異於靈魂拷問。
梅利國咬牙切齒,閉上眼睛,高昂的頭顱終是緩緩地垂了下去。
氣氛陡然降到冰點。
沉默的氣息開始在空氣中蔓延,擴散。
之後,再無聲音響起。
偌大的客廳陷入一片寂靜當中。
客廳裏的人也相繼變成了木頭人。
等待著“抓人者”再度開嗓,開啟下一場遊戲。
可這尷尬的局麵,誰也不願打破。
包括小白。
之前大概叫累了,小家夥竟悄無聲息地趴在地上傅星樊腳邊,打起了瞌睡。
不知過了多久,梅瑰持手機的手有些酸了。
悻悻撤回,眼尖的她發現手機殼上沾了不少汗水。
肯定是梅利國的。
胖子汗腺發達,連外套都滲透了。
真惡心!
“嘖!”梅瑰嫌棄地輕嘖一聲,粗暴地拆掉外殼,單手捏爛。
硬生生撕裂的聲響,刺耳又尖銳。
凝滯的空氣被劃破,鏗鏘又有力。
震得梅利國和梅長軍抖了三抖。
“那個……那個……”梅利國再也演不下去了。
這個鬼地方,他一秒也不願多待。
他可不想和手機落得同樣下場。
眼前這個“侄女”,看似美貌純良,說話輕聲細語。
可揍起人來有多狠,他心知肚明。
據說,像他這樣的平凡男人,幾個加一塊,也不是她的對手。
絞盡腦汁,衡量在三。
他掐著嗓子,慌慌張張地扯著老父親的袖子:“爸,今天你不是在醫院預約了號嗎?”
梅長軍早嚇傻了,腦子的宕機他隻能依靠本能做出遲鈍的反應。
“我記得是下午四點來著。”梅利國抬腕看看表,裝腔作勢地說道,“喲,差不多了,咱們趕緊快走吧。”
“嗯……哦……”魂不守舍的梅長軍點頭如搗蒜。
“梅梅,我先帶你爺爺去瞧病了,下次再來看你啊。”梅長軍硬著頭皮扯出一抹公式化的笑容,拽著老父親逃也似地離開。
“慢走,不送。”梅瑰假笑揮手,目送兩個人渣混蛋作鳥獸散。
直到礙事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當中,她才忍不住啐了一口:“hetui,真晦氣。”
“小左,秀姐。”全程圍觀,一句嘴都沒插的傅星樊可沒那麼好脾氣,他直接告訴所有人,“以後他們再敢踏進這裏一步,馬上報警。”
“是,少爺。”在場的管家和一眾女傭紛紛領命。
“為那種人渣生氣,不值得啦。”梅瑰內心毫無波瀾,她輕撫傅星樊的背,溫柔安慰,“走,我們也去準備晚餐吧。”
傅星樊牽起梅瑰的手,萬分心疼地說道:“你真的沒事嗎?可別忍著,也別憋著。”
作為吃瓜群眾,他早看不下去了。
好幾次都想衝上去給那兩個人渣混蛋一拳。
世上居然有人能厚顏無恥到這個地步。
“我生氣,說明我在意,可這麼多年過去,他們對我而言連陌生人都不如,無論說什麼,做什麼,我一點感覺都沒有,真的。”梅瑰雙手合十,將傅星樊的手護在掌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