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旭東之海歸創業(1 / 3)

r \/>r20世紀初,海歸派正式登上中國社會的大舞台。無論是辛亥革命,還是新文化運動,乃至民國建立,海歸派都發揮了非常關鍵的作用。海歸派在實業方麵的建樹遠為遜色,但為數不多的海歸派企業家對中國現代工業的發展,對中國科技進步的推動,遠非一般本土實業人士所及。

祖籍湖南湘陰的範旭東,是海歸派企業家的傑出代表。他生於中法戰爭前夕,留學時正逢庚子事變,創業時又遭遇北洋軍閥混戰,創業後屢受外國壟斷資本阻撓,晚年更遭受日本侵華重創。但他百折不撓,從零開始,建立起中國自己相對完整的重化學工業體係。

在湖南這個革命家輩出的內陸省份,範旭東以天津塘沽為基地的創業故事,更加顯示了海歸派企業家的稀有與傳奇。

楔 子

這是一份辭職報告。報告對象:北洋政府的財政總長。遞交報告者:財政部鑄幣質量調查員,留日海歸範旭東。

僅僅上任兩個月,跑遍北洋、江南、廣州等造幣廠,範旭東調查發現:各廠新鑄的袁大頭銀元,幾乎枚枚都達不到重量7錢2分、純銀含量96%的部頒要求。性格耿直的小範呈書上司,堅決申請把不合標準的銀元回爐重鑄。

幣者,弊也。銀元不符標準,財政部的一幫官僚們怎會不知,但人家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銀元重鑄是不可能的,調查員要辭職卻立即照準。

此時,正值1912年年底。民國初建,北京政府卻是北洋軍閥當道。調查員範旭東失業了,從海歸一下子變成了“海帶(待)”。

“道不行,乘桴浮於海。”這是聖人的教誨,但海歸範旭東卻也深諳此道。作為日本京都帝國大學化學係的高才生,範旭東早就想見識一下西洋人的化學工業,看看人家的酸堿鹽是怎麼搗鼓出來的。範旭東的哥哥範源濂,此時剛好升任教育總長,他非常清楚弟弟的心思。很快,小範就得到一個赴歐洲考察的機會。機不可失。手續辦完後,範旭東馬上就出發了。

失意官場,尋機商場。誰也沒有料到,海歸範旭東這西遊的一小步,成就了東方化學工業的一大步。

留 日

俗話說,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站著一個偉大的女人。但就範旭東的人生和創業經曆來看,這個男人成功的背後,站著的卻是一群非常優秀的男人。這些人中,有他的哥哥範源濂、有他的老師梁啟超、有他的老鄉楊度……

對範旭東一生影響最大的,還是他的哥哥範源濂。可以說,沒有範源濂的引導鋪墊,帶他東渡日本,就沒有未來的實業家範旭東。

1889年,範源濂不到15歲,範旭東剛剛6歲,做私塾先生的父親就因貧病交加而去世了。母親帶著他們兄弟二人,寄居在長沙城裏,生活更加艱難。好在範旭東的母親做的一手好針線活,整天為別人漿洗衣服,換取菲薄的報酬,一家人隻能勉強糊口。母親經常是淚中含笑,她同中國所有的母親一樣,在自己孩子身上寄托著美好的希望。但做針線活的報酬實在微薄,沒法供孩子們讀書,幸虧得到姑母的幫助,範氏兄弟才有機會繼續上學。

哥哥範源濂聰明好學,13歲就考中了秀才。白天,他在長沙嶽麓書院攻讀;晚上回來,不但要幫媽媽料理家務,而且要教弟弟識字念書。夜裏兄弟倆同床而臥,夏天還好,到了寒冷的冬天,破屋漏風,室內與室外一樣濕冷。被子單薄,哥哥便緊緊地把弟弟摟在懷裏,用自己的身體溫暖著弟弟,共同熬過漫漫的長夜。艱苦的磨煉,使得範家兄弟從小就養成了堅毅頑強、不屈不撓的性格,兄弟感情也遠超一般家庭。

範旭東大一點後,母親送小旭東到姑母身邊學詩書,讀四書、《詩經》和《左傳》。“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小旭東很快就背熟了,然而他覺得乏味。母親又送他入長沙北鄉的吳鏡蓉館學八股試帖,但小旭東對八股文很反感,他語出驚人:“八股文章代聖賢立言,我有主見應由我盡量發揮,要我偽裝聖賢來說假話是不可能的。”

這時,梁啟超正在長沙主持提倡維新變法的南學會和時務學堂,範源濂與林圭、蔡鍔等同時入選,成為梁的高足和追隨者。受哥哥影響,小旭東經常到中西學術並重的求賢書院去看報紙,聽人研討時事,主動接受新事物。在那裏,他呼吸到一股清新的空氣。

1898年,戊戌變法失敗,積極參與變法的梁啟超逃往日本,禍及範源濂。為躲追捕,範源濂被迫東渡日本,進入東京高等師範學校學習。

1900年範源濂潛回長沙搞地下工作,再次遭到追捕,無奈再次逃亡日本。此時,範旭東已經17歲。想到反動勢力的殘酷無情,範源濂害怕弟弟受到牽連,決定帶他一起東渡。

一路上,範旭東被藏在船艙下,他是聽著嘩嘩的海浪聲離開故土遠赴東瀛的。這嘩嘩的海浪聲令他心驚過、害怕過,但他也因此對大海一往情深。

從1900年至1911年,從17歲到28歲,範旭東在那個櫻花盛開的島國生活了11個春秋。在這裏,他不僅大大開闊了眼界,掌握了淵博的知識,也收獲了愛情,明晰了實業救國的誌向。

櫻花開了,謝了;謝了,又開了。櫻花似潔白的冰雪,讓人想到堅韌與挺拔;櫻花是花樣年華的少女,讓人感覺到青春與朝氣。當時的日本,正是國力蒸蒸日上的時候,目睹日本強盛的範旭東,想到海對岸祖國的貧窮落後,真是感時花濺淚,祖國啊,您何時才能崛起?

在爛漫櫻花中,範旭東曾攝下一張永世難忘的照片。在照片背後,他寫下鏗鏘誓言:“時方中原不靖,安危一發,有感而記此。男兒男兒,切勿忘之。我願從今以後,寡言力行,攝像立誓之證。”

範旭東的身體比較弱,為了能適應京都帝國大學高強度的學習,他加入了東京武術研究會,學習柔道、擊劍、射擊和騎馬,通過這種鍛煉達到健體強身的目的,保持旺盛的精力完成學業。

最令小範難受的是,當他從日本京都帝國大學應用化學係畢業時,一個日本校長竟然對他說:“俟君學成,中國早亡矣。”留校任教後,小範更是勤奮刻苦,恨不得一口氣將最新的化工知識咽下肚中,以待時機成熟,實業報國。

這時,一位美麗賢淑的湖南姑娘來到範旭東的身邊,她就是小範未來的新娘許馥。許馥小範旭東一歲,1905年以官費留日,是中國第一批留日女生。

兩人報國之誌相投,情趣相合,很快就墜入情網。二人確是良緣天配,感情終生不渝。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義,反清起義在全國風起雲湧,清朝封建統治搖搖欲墜。範旭東聽到此消息歡欣不已,30多年後他回憶當時的情景說:“辛亥革命,激動了年輕人的感情,不由得不熱血沸騰,當時我在日本京都帝國大學做研究工作,早出晚歸,生活比較安適,國內還有激變,一天一個說法,實在讓人難受,趁冬假得暇,趕回中國……”

1912年年初,範旭東偕愛妻許馥學成歸國。在北京東斜街的範宅,離散十餘年之後,全家終於團聚。範老太太看著兩個兒子、兩個媳婦,想到這些年的艱辛,今日得以團圓,再享天倫之樂,不禁老淚縱橫。

此時,範源濂已擔任國民政府教育部次長。範旭東告訴母親、哥哥:“我要辦化學工業,實業救國!” 母親不語,飽經滄桑的老人不知該怎樣回答兒子。範源濂非常明白弟弟的心,他認為時機尚未成熟,勸道:“還是等待時機吧!”

1912年10月,範旭東心中仰慕的梁啟超從日本回國了,範旭東迫不及待地又將實業救國的心聲向這位師長道出,希望他能支持。

“這?” 一張寬大的桌前,梁啟超正揮毫趕寫著一份競選宣言,他急匆匆趕回國為的就是這政改大事,哪裏顧得上去搞具體的工業項目。但梁啟超畢竟還是挺器重範氏兄弟的,他沒有正麵回答小範,而是說:“旭東,聽說財政部正需要人,你還是先去分析化驗一下銀元的質量吧!”

眼看梁大師無暇過問,範旭東隻好悶悶不樂地回家。到財政部上班後,每天,他手裏不停地擺弄著銀元,心裏卻仍惦記著“化學工業”。好不容易熬到當年年底,官場腐敗讓這個海歸青年實在看不過眼,最終還是決定辭職。

破 冰

辭職後的範旭東在哥哥的幫助下,得到了一個赴歐洲考察的機會。這次出國考察,曆時近一年。

其間,最讓範旭東難忘的是在英國的一次參觀。這天,範旭東到卜內門公司的英國本部參觀,英國人嘲弄地說中國人看不懂製堿工藝,隻讓他看鍋爐房。

這件事對範旭東的刺激很大。30年後,卜內門公司的董事伯烈到天津,要求參觀範旭東創建的永利堿廠,範旭東如法炮製,交代屬下隻讓他看鍋爐房,謝絕參觀主要車間。

1914年,範旭東從歐洲考察歸來。此時,北京政局已經發生了許多變化。

此前一年,袁世凱因為急需軍費鞏固政權,和五國銀行團簽訂了《善後借款合同》,以鹽稅為抵押,由政府直接管理和經營鹽務。但是主張自由貿易的農商總長張謇和司法總長梁啟超則認為應該取消專商,廢除引岸,改良鹽產,統一稅率。範旭東加入了這一場論戰,站在梁啟超和張謇一邊。

當時中國人吃的鹽不精,被外國人譏笑為吃土。受西洋人的刺激,小範發誓創建中國人自己的精鹽工業,改變中國人吃粗鹽的曆史。

回國不久,範旭東就一個人跑到天津塘沽,實地考察這個離北京最近的鹽產地。

“大沽口,每一塊荒地到處是鹽,不長樹木,也無花草,隻有幾個破落的漁村。終年都有大風,絕少行人,一片淒涼景狀,叫你害怕。那時候,離庚子國難不過十幾年,房舍大都被外兵搗毀,磚瓦埋在土裏,地麵上再也看不見街道和房屋,荒涼得和未開辟的荒地一樣。”

這是範旭東第一次來塘沽時的日記。看上去這是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但範旭東卻認定這裏是天賜的精鹽工業基地。因為塘沽不僅有豐富的鹽產,還有方便的海陸交通,又有相距不遠的唐山煤礦。

在迎麵吹來的呼呼海風中,範旭東下定了來此地創業的決心。要辦精鹽工廠,一定要創辦中國的精鹽工廠!即使沒一枚銅板,沒一文錢,那也要自籌資金創辦!塘沽,這個被人遺忘百年的荒地,因為這個人的決定,很快就要沸騰了。

範旭東風塵仆仆地從塘沽趕回北京。

母親謝夫人說,旭東讓海風吹瘦了。妻子許馥說,旭東被太陽曬黑了。可哥哥範源濂卻說,風沙把旭東吹打得更健壯更結實了。還是哥哥更理解弟弟,畢竟都是在外麵闖世界的男人啊!

天黑了,夜深了。燈光下,茶幾兩旁的沙發上,範氏兄弟開始合計辦廠計劃。

哥哥認真聽了弟弟在塘沽調查的情況,弟弟仔細講述了辦廠設想。兄弟二人反複斟酌,直到東方破曉。這是一個不眠之夜,中國第一所精鹽工廠的藍圖就在這座古樸的四合院內勾勒出雛形。

要辦廠,沒有錢,那可就寸步難行。問題是,出身貧寒的範氏兄弟才高八鬥,錢財上卻兩手空空。

為了籌集辦廠資金,範源濂到處奔波,拜訪社會各界名流,宣傳實業救國的道理。終於,一個由範旭東等7人為發起人、梁啟超等9人為讚助人的籌建班子成立了。說起來,範氏兄弟的人生命運,很早就與梁啟超緊緊相連。

1897年,梁啟超執教於長沙時務學堂,宣傳維新變法的主張。當時,範源濂就是梁啟超的得意門生。受哥哥影響,少年範旭東也成為“梁粉”。

“敵無日不可來,國無日不可亡。數年之後,鄉井不知為誰氏之藩,眷屬不知為誰氏之奴,魂魄不知為誰氏之鬼?”梁先生的這些話語,深深打動了範旭東的心。

此時,梁啟超已擔當國民政府司法總長要職,公務繁忙,但對辦精鹽廠還是傾注了很多心血。每次見到範旭東到來,老梁都顯得非常興奮。40歲的人了,一麵聽小範彙報,一麵扳起手指計算集股金額,算不過來了,就拿紙拿筆算。在梁啟超的帶動下,入股者頗多,首先是蔡鍔,後來還有楊度,再後來還有黎元洪、曹錕、馮玉祥等。

1915年12月7日,財政部鹽務署正式批準範旭東創建精鹽工廠的申請。為圖吉利,範旭東將廠子命名為“久大”。拿下批文後,範旭東再次來到塘沽。

一天清晨,他獨自一人登上大沽口。眼前是懸崖峭壁,對峙如門。極目遠眺,渤海灣波濤滾滾,一輪紅日從東方噴薄而出,把海麵鍍上一層金光。

久大鹽廠要是也如這東升的旭日,那該多好呀!範旭東醉於這情這美景之中。

製造精鹽首先得有粗鹽原料,久大所需的粗鹽原料完全仗著長蘆一帶的灶戶供給。

但蘆綱鹽務公所總綱李讚臣非常仇視久大,他召集灶戶們開會,嚴令任何灶戶都不許把原鹽賣給久大。灶戶雖然不服氣,但絕大多數都很服帖。唯獨一個叫李少堂的不買賬,會後第二天,便把他僅有的10副鹽灘及房屋設備全部賣給了久大。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隨後,不少灶戶也跟著向久大出售原鹽。這是久大精鹽廠成立後與反對派勢力的初次交鋒,久大精鹽廠勝利了。範旭東從心眼兒裏感激這些樸實的灶戶們。

久大出鹽了,那是像晶瑩剔透的寶石一樣的精鹽啊!範旭東將精鹽的商標命名為“海王星”,這個名字取自《管子》。他將商標圖案設計為五角形的“海王星”,象征著循環運行,寓意久大人自強不息的精神。

宇宙茫茫,星星千萬,範旭東獨愛海王星。為了中國人的口福,海王星,下凡吧!

奪 食

白花花的精鹽,在久大的生產車間,源源不斷地生產出來。久大的精鹽品質潔淨、均勻、衛生,品種主要有粒鹽、粉鹽和磚鹽等,傳統製鹽方法生產出來的粗鹽根本不能與之相比。

從出鹽當天起,範旭東與口岸鹽商的鬥爭就開始了。這是對延續幾百年的鹽務引岸製的挑戰,也是一場爭奪市場空間的廝殺,更是一場決定久大生死的戰爭。

從古至今,鹽務就是關係國家經濟命脈的大政,清朝時,揚州鹽稅幾占朝廷稅收的三分之一。翻開曆史,橫看豎看“鹽務”這兩個字,曆朝曆代都閃現著刀光劍影!

明清以來,食鹽的銷售權都掌握在少數鹽商的手裏。這些鹽商,手中握有王朝發給的專賣引票,鹽商就依靠這套專賣製度獲取暴利。天津有個叫權守經的鹽商,花了幾千萬兩銀子,仿照清宮格局,為自己建造了一處非常豪華的宅院;一個姓查的鹽商,竟依照《紅樓夢》書中大觀園的描寫修建了一座“水西莊”。

鹽務專營按區域劃分,每個區域當地的鹽務別人插手不得,否則就叫“越界為私”“以私鹽論處”。因為這種世襲專利,鹽商們與朝野結成一個錯綜複雜的利益集團,他們的勢力非常強大,無論是外國還是中國政府都不敢輕言改革。

鹽商左右著鹽的價格,而優質精鹽全由國外進口,價格昂貴,隻有富人才有能力購買。 久大生產出售精鹽,簡直就是從鹽商腰包裏搶錢,他們怎麼會甘心呢?當海王星牌精鹽問世後,那些鹽商各個咬牙切齒:“媽媽的,又他媽媽的出鹽了!”“久大久大,不久不大!久大久大,子時成立醜時垮!”

而與鹽商沆瀣一氣的政府主管方麵,隻允許久大精鹽在天津東馬路設店行銷,離開東馬路行銷就以“越界為私”論處了。

不打開銷路,久大就是死路一條呀!“去北京想辦法,一定要打開這局麵!”站在寒氣襲人的塘沽海灘上,麵對著藍天與大海彙成一線的天際,範旭東沉思著。

北京的天陰沉沉的。冷氣肅殺,山雨欲來風滿樓。

梁啟超去雲南反袁了,當然指望不上,那麼,還能依靠誰呢?

“引岸製是從老祖宗那兒傳下來的,要改變久大運銷狀況,唯一人可。”一位老友點撥。 “誰?”範旭東迫不及待地問。

“袁世凱!”

輕悄悄地三個字,讓範旭東如醍醐灌頂。是呀,袁世凱是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要改變鹽引製度,除了他,誰的話也不管事啊!可是,有什麼辦法能讓袁大總統替久大精鹽廠說句話呢?

絞盡腦汁地想呀想,倏地,範旭東想到一個人,楊度。楊度也是湖南人,曾留學日本,頗有學識,當時是袁世凱身邊的大紅人。

楊度那時候在袁大總統眼中火到什麼程度,有例為證。唐紹儀出任北洋政府國務院總理後,楊度很是嫉妒,常在袁世凱麵前嘀咕,提醒袁世凱小心孫中山的這個老鄉。

一次,唐紹儀要娶一個小自己20歲的小老婆,便將兩撇老氣橫秋的仁丹胡剃去了。袁世凱聽說後,一語雙關地說:“紹儀啊,為了新歡,竟拋棄20年相伴的老友,真是喜新忘舊啊!”這類事不止一次兩次,後來唐紹儀便借病辭去總理職務,移居天津了。

由此可見,這個楊度在袁世凱跟前是多麼吃得開。

當久大產出精鹽的消息傳到京城時,楊度看準當久大的股東肯定會賺,曾有意入股。現在,範旭東找上門來,邀他入股,當然正中下懷。“好喲!我就入你久大的股。”楊度舉著範旭東帶來的兩瓶精鹽,操著濃重的湖南腔痛快地說。

既然當了久大股東,楊度當然不會與自己的公司過不去,他馬上帶著兩瓶精鹽,找機會與袁大總統切磋。

中南海,袁世凱官邸。袁世凱一邊用食指沾了一點兒精鹽放進嘴裏咂咂滋味,一邊讚歎:“味道不錯,這用瓶子裝鹽很衛生嘛!”

“可是……”楊度故意欲言又止。袁世凱瞪圓了眼珠子追問:“可是什麼?”“鹽務署隻許這精鹽在天津東馬路一處銷售。”楊度覷看袁世凱的臉色。袁世凱也咂出這精鹽的另一番味道,可是,要照顧久大銷路,就需要打破引岸製啊!袁世凱權衡著其中利弊。

眼看老袁拿不定主意,楊度進一步進言:“大總統,眼下雲南那麵鬧得正歡,梁啟超叛變了,張謇也辭官不幹了,這時候咱們應該多籠絡人心,尤其是多籠絡工商界的人心才是呀!”

這句話可是說到袁世凱心裏去了,他一拍腦門,“他娘的,給他們5個口岸!”5個口岸,意味著久大的海王星精鹽將在長江流域的湘、鄂、皖、贛四省打開銷售局麵啊!這是中國鹽政史上破天荒的事。久大的海王星,從此真正走向民間。

從第一袋精鹽賣出去開始,久大與中外鹽商之間的戰爭就始終沒有停止。這場戰爭,看上去沒有硝煙,卻處處閃現著刀光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