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塵埃落定 (八)(1 / 2)

胤禛攜了聖諭到達刑部時,已是日晏,恰逢內衙傳了梆點聲出來。京內各公廨規矩,均以梆鼓聲為作息例製,晚間散班與早間當班,梆鼓俱同,每日自申時起傳頭梆七下,寓‘為君難為臣不易’之意,間隔半個時辰傳二梆五下,寓‘臣事君以忠’之意,此時書吏將派發各處的公文號簿收回,全部送交簽押房,各官點驗文書完畢後,才可出衙,待夜間上了門禁,更鼓值守分明,任何人便不得隨意進出了。

胤禛一邊翻身下馬,一邊仔細聽著,梆聲共敲了三下,便知這傳的是寓“清、慎、勤”之意的第三梆,正到刑部衙門散班的時候兒。胤禛趕在西華門下鑰前出的宮,身邊隻帶了寶柱一人,也無半點儀仗護衛,就兩人兩騎的直奔刑部。外頭的兵丁遠遠瞧見,還道是哪個部院的傳事官,近前一看,卻是一身石青五爪四團金龍的正經親王披掛,當下裏愣過神來,立時紮了個千,道了句“王爺金安”,等胤禛“嗯”了聲,便一溜兒飛奔進去傳報了。

胤禛將鞭韁丟給寶柱,一挽馬蹄箭袖,便腳步未停地直入內衙,剛到儀門下,正遇著急忙迎出來的刑部漢尚書張鵬翮。張鵬翮尚在簽押房內坐堂,聞著信兒,便即刻擱下手頭的宗卷趕了過來,剛要行參禮,卻被胤禛抬手擋了,張鵬翮隻得朝胤禛躬身一個長揖,“見過王爺”,又見胤禛此來急色匆匆,身後並無儀駕,忙肅了神色問道:“四爺趕在這會子來,是有旨意?”胤禛微點了點頭,正容道:“剛接的差使,但不是給運青你的,先引我去刑部獄,咱們邊走邊說。”張鵬翮沉容應了聲,側身一讓,在胤禛身旁引著一道而行。

胤禛滿心隻是想著一會兒對馬齊該如何調處,適才自接了旨,胤禛當場也很是揣度了一番康熙在此事上的心思,故而借了機會為馬齊說項,隻是剛奏了胤禩、胤禟兩個的把戲,引得康熙惱怒,卻也不敢太過言深,但瞧康熙對馬齊的意思,雖是稍緩了心意的,可並未鬆口,而此事又不便太過交通刑部,畢竟在這個哏節兒上,傳到康熙耳朵裏,恐犯了忌諱就更加不得轉圜。

走了一時,直待穿過二堂,胤禛這才開口問道:“這些時日,皇上可有旨意下給馬齊?”邁過門檻,轉見張鵬翮望了自己一眼,欲言又止的樣兒,自知也是為難於他,便又是親緩又是正言地補了句道,“論說,這事兒我是要避嫌疑,但我既是管部的阿哥,也當得問上一問。若是在皇上那裏真擔了不是,怪罪下來,胤禛絕不牽連於你。”

這話聽得張鵬翮心裏一陣翻騰,忙拱手道,“四爺言重了。這倒不曾有,雖連日有旨下到刑部,卻並無經涉馬齊的。月前一幹拿問人等,上諭裏頭都是著刑部嚴行拘禁、審鞫速奏的,本月初三日諸王大臣奉旨會集定讞,後康親王覆奏上去,旬日下來,刑部至今未得聖意。”張鵬翮說著說著就見踟躇,全不是往日處事的剛健,“四爺今日,若不是來傳皇上的處置旨意,隻審問情由……”二人本是一並走的,這話末了,張鵬翮竟站下步子,對著胤禛深深一揖,“臣這裏,懇請四爺在禦前代為緩頰一二。”

胤禛也駐了步子,轉過身來:“我聽說,昔時在這秋官任前,運青同馬齊有隙?”這話問得張鵬翮麵上一赧,有些尷尬道:“臣總不是那個意氣之爭的年紀了。臣同馬齊秉性不合,政見不一,脾性擺著也是委實難看對眼,當年在河道任上,臣這自負超拔的性子,與馬齊真個是兩相怨嫌的,雖有禦前詬詈之事,卻不致因此抹煞了馬齊之能。更而況,如今馬齊是一族坐罪待決,就除了已蒙恩赦的馬思喀,也還有馬武等並其子嗣數十人,這要真過臣的手,心內委實不忍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