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塵埃落定 (八)(2 / 2)

見胤禛並不言語,隻是背著手在身後,麵色也沉了幾分,張鵬翮不免心中起了急,誠切著語氣又道:“臣同四爺說句實心話——臣是漢官,於此事上更知曉厲害輕重,自知身份上,沒有這樣兒輕易說話的餘地,可臣並非是怕因直陳擔了幹係才畏葸怯縮,將這撞木鍾的事盡往了四爺您這兒推,隻臣職在法司,此案偏又擔待在刑部,皇上麵前,如何還能言語一句呢?”

扶起張鵬翮,又默了少時,胤禛方是正色一頷首。張鵬翮這番話雖未說的盡透,卻是再不能篤重的了,胤禛敬重其操節之餘,不免還是能感到他那一重物傷其類的心懷。隻胤禛卻不便對張鵬翮多說什麼,見他又是深深一拱手,單是將手讓了一讓:“走吧。”

出了刑部南門,再走不遠便到了羈押人犯的刑部獄。自刑部獄各往南北,便是通向大理寺同都察院衙門的大道,此刻也同淨了街一般地聽不見一絲兒喧雜。獄所四周牆垣高築,遍植荊棘,又有外頭的旗下禁卒筆直杵在當地,極是門禁森嚴。獄門上首,一隻青麵虎頭獠牙的狴犴石刻赫然在立,端的是凜凜肅殺。穿過獄神廟,天邊最後的一縷金烏也漸近晦暗,星星點點地壓在獄所南麵外間一排板屋的瓦沿上,顯得那僅靠幾根條木支起的窗棱子格外破敗。

“啷當”一聲,獄卒小心地打開了監號的門,又在牆托子裏添上了油燈,衝著這位王爺打下個千,恭敬利索地退了出去。他麵上是恭敬,可看看候在外邊兒的本部上憲,那心裏頭瞧熱鬧的滋味兒就更緊著些兒了,自打知道裏頭鎖的是什麼人,他就沒少衝一幹弟兄吹噓這差使得的金貴,偏著今兒怪,不叫提人去大堂倒罷,竟還是位親王爺到這種地方兒來,想著想著,不由咂摸起了嘴巴。

“四爺?”馬齊一身灰色的絮衣臥在裏麵,額上長出寸許花發,顴骨也因麵容瘦減而凸顯了出來,被兩條粗重的鎖鏈子禁錮著,氣色很不好。見來人是胤禛,馬齊多少有些吃驚,繼而也就複了常態,扶了牆掙紮著就要起身。胤禛抬手一擋,示意馬齊不要給自己見禮,又略微打量了一眼這方寸,屋內尚算幹淨,除了壁角的一榻厚草墊子,以及牆根兒上充作桌案的半張木條,就再無一物,二三月在外邊本是早春,裏頭卻很是陰冷。

胤禛心知這已是刑部厚待了,暗暗歎了口氣,肅聲道:“有旨,問馬齊。”

馬齊身子一震,就勢屈膝跪了,抬頭望了眼胤禛,顫著唇,囁嚅了一時,終究什麼也沒說,隻是叩了個頭,“罪臣……恭聆聖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