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洛陽的王公大臣們全體出動,齊集在洛陽城外,等候一個梟雄的到來。他們打著旗幟,喊著口號。他們不顧烈日的暴曬,臉上淌著油汗,每個人都是一臉興奮。但他們並不知道,一場大屠殺就要開始了。爾朱榮讓王公大臣們集中到一塊空地上。很快,早有準備的騎兵殺氣騰騰,將這些王公大臣們團團圍住,場麵有些尷尬。一位王爺代表所有的舊臣發表感言,對爾朱榮的勝利表示祝賀。爾朱榮突然講話,他說:“天下大亂,元詡皇帝死於非命,所有這一切,你們這些王公大臣們難道能夠逃得了幹係嗎?長期以來,你們這些人過著荒淫的生活,利用你們手中的權力無情盤剝百姓。你們每一個人都罪惡無邊,每一個人都死有餘辜。”
這實在是一個意想不到的結果,現場的氣氛立刻大變。有精明的王公大臣已經從飛揚的塵土中聞到了血腥氣,他們開始擠出人群,競相逃命。早有準備的士兵們揮舞著大刀在人群中任意砍殺,一時間鬼哭狼嚎,帶血的頭顱滾落在黃土地上,空氣中充滿了一種嗆人的血氣。這場殺戮一直進行到天黑時分,清點戰果,倒在空地上的屍體總共有兩千八百多具。
將要做傀儡皇帝的元子攸被事先秘密轉移到一個地方,那場大屠殺結束後,爾朱榮這才將元子攸請進了帳篷。麵對這個殺人惡魔,二十二歲的元子攸嚇得瑟瑟發抖。他請求爾朱榮說:“帝國的大業需不斷有人繼承,現在北魏王朝已土崩瓦解,將軍奮勇起兵,一路上所向無敵。這實在是上天的旨意。我今得將軍恩典,隻求保住一條小命,實在沒有其他非分之想。將軍還是順天應人,自登其位吧。”
元子攸不想做皇帝,爾朱榮求之不得。他正想自己取而代之,但他自己又開不了這個口,於是征求屬下的意見。有人極力鼓搗爾朱榮登基,自成帝業。但也有人鬥膽放言,說如果將軍不顧天意,強行登位,必將遭到天下人的共譴。爾朱榮不敢造次,於是再命工匠為他鑄像。奇怪的是,一連鑄了三次,一次都沒有鑄成。爾朱榮這才相信,一切都是天意,當即跪倒在元子攸麵前,請求陛下賜自己一死。元子攸嚇得魂不附體,連忙走下座來,將爾朱榮扶起,說:“將軍請起,朕決沒有猜疑將軍的意思。”
新皇的登基大典在四月的一天舉行,元子攸在別別扭扭中做了北魏又一任皇帝,其實不過是一個傀儡。他就像一個木偶,他的頭腦,他的四肢乃至雙腳,都被牽上一根根繩子,任由別人操縱著,去演出迫不得已的鬧劇。就像任何一個新的王朝上台一樣,接下來由新皇宣布誰做親王,誰做大臣。總之一幫皇室舊主仍然稱王,祭祀的仍然是原來的祖先,這個所謂新朝隻是換湯不換藥。而最重要的是,在這個新王朝中,爾朱榮由原來的“匈奴部落小首領”搖身一變,集都督大將軍、尚書令、天柱大將軍、太原王為一身的攝政王,成為一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專製主義者。
洛陽的白色恐怖,讓北魏的親王、貴族以及官員們意識到世界末日的來臨。在死亡的威脅下,他們唯一可做的就是卷家潛逃,投奔建康。這期間,先有南荊州刺史李誌領兵歸順,後有泰山太守羊侃率軍投降。而最讓梁武帝興奮不已的是北海王元顥、臨淮王元或、安豐王延明這幾位北魏重量級的人物相繼逃亡建康,尋求政治庇護。這些人物的降梁,讓梁武帝有一種巨大的成就感和自豪感。他似乎忘了,這樣的叛逃,同樣出現在他的蕭梁帝國,忘了他日夜思念的次子蕭綜在洛陽把自己的名字都改了,堂上供著蕭寶卷的畫像。對於這些從北魏奔逃而來的親王或官員,梁武帝不僅委以相等的爵位,在賞賜上同樣出手大方。梁武帝知道,總有一天,這些過氣的親王會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