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口大捷,魏軍乘勝追擊梁軍至馬頭鎮梁軍糧食基地,將這裏的糧食悉數卷盡,接著掉頭向淮北撤去。
聽到洛口兵潰的消息,蕭衍似乎也不意外。不管怎麼說,北伐一年多,雖然洛口因主帥的軟弱而遭潰敗,但魏軍北撤了,現在總算可以鬆口氣了。歇歇吧,太多的殺戮,太多的人頭落地,打仗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啊。於是各回各家,韋睿駐防剛剛拿到的合肥,馬仙埤回他的豫州當刺史,曹景宗撤回建康當城防司令,昌義之去駐守北方另一座重鎮鍾離(今安徽鳳陽東北)。然而剛剛鬆一口氣,蕭衍突然大叫一聲:鍾離危在旦夕!蕭衍說,魏軍向淮北撤去,一為轉移糧食,二為麻痹我們,他們必將南下,下一個目標是我們的北方重鎮鍾離。
在緊急召開的朝廷內閣會議上,蕭衍指著一掛地圖分析了當前的形勢。
“早在劉宋明帝時,南方朝廷就失去了淮北重鎮彭城,從而也喪失了爭奪中原的主動權。從那以後,為抵禦魏軍進一步南下,南方朝廷隻能在淮南一帶進行布防。正如大家所看到的,幾個重要據點由西向東分別是義陽、壽陽、鍾離和淮陰四座重鎮。永元二年(公元500年)正月,蕭寶卷在一連殺掉幾員大臣後,下一個目標即是禦守壽陽的南齊豫州刺史裴叔業,裴叔業在不得已中降魏,北魏輕而易舉地得到淮南重鎮壽陽以及相鄰的另一重鎮合肥。而義陽也在幾個月前的交戰中因守城將領蔡道恭病逝而失守。現在,我蕭梁抗擊北魏的北方據點就隻剩下淮陰和鍾離了。鍾離一旦丟失,淮陰孤掌難鳴,這兩座重鎮如果丟失,我南方朝廷將徹底失去抵禦北魏進攻的據點,就隻有退守到長江以南被動防禦了。”
現在的情況是,鍾離守將昌義之手裏隻有區區三千人馬,而魏軍如決定進攻鍾離,就不會是一個小部隊。而且又是剛剛在洛口撿了蕭宏的一個大便宜,魏軍正在興奮勁上。如此看來,昌義之的鍾離城真正是十萬火急。
蕭衍命任曹景宗為平西將軍,率二十萬大軍進駐鍾離以東的一座小島道人洲集結待命,等待即將從合肥趕來的豫州刺史韋睿,以便形成夾擊之勢,一舉殲滅南下魏軍主力的陣勢,保衛鍾離,趁勢擊潰魏軍,挽救洛口潰敗的戰局。臨行前,蕭衍將一把扣環刀送給曹景宗,說:“這把刀可代替朕作前線指揮,你務必要與老將韋睿同心協力,合殲索虜,切不可單獨行動,以免遭敵伏擊。”
正如蕭衍所料,北魏的下一個目標就是蕭梁的另一個北方據點鍾離,北魏人決心乘勝將其拔掉。然而被派往鍾離的北魏將領邢巒卻有不同的意見,他認為,粱軍雖野戰略輸我軍,但守城卻是一絕。時值冬季,糧運困難,我軍已連續作戰兩年,亟須修整,不如暫時撤兵,休養生息,再伺機南下。
元恪年輕氣盛,剛剛取得洛口大捷,哪裏聽得進不同意見?一氣之下,撤去邢巒職務,仍用洛口功勳元英充當前線總指揮,並派蕭寶寅協同作戰。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一次,蕭寶寅被派上用場了。北魏皇帝元恪授蕭寶寅鎮東將軍、揚州刺史、丹陽公、齊王等一係列頭銜,其實都不過是些空頭支票,元恪並沒有發給他一兵一卒,蕭寶寅空歡喜了一場。
鍾離城位於淮水南岸,淮水中有兩個沙洲,一名邵陽,一名道人。魏軍在邵陽州建起一座浮橋,連接淮水兩岸,元英據南岸指揮攻城,北魏大將楊大眼則在北岸築起土城。兩支魏軍對鍾離發動一次又一次猛烈進攻,他們一邊用箭矢雨點般射向城頭士兵,一邊以排山倒海般的陣勢強力攻城。昌義之領著他的三千守軍據城抵抗,魏軍剛順著雲梯爬到城牆頭,就被昌義之的士兵砍下城牆。城牆下堆滿魏軍的屍體,血水讓護城河裏流水凝固,魏軍踏著自己人的屍體,接著又向城牆上衝去。魏軍又調來飛牆衝車,妄圖將城牆衝垮。鍾離百姓也加入到守城的隊伍,魏軍的衝車剛把城牆撞開一道裂口,那邊就有百姓用泥土將被撞裂的口子堵上。被撞開的城牆裂口越來越大,加入運土的百姓也越來越多。時值大雨,人們在大雨中來回運土,一車車土向城牆裂口處傾泄,一些人跌倒,來不及爬起來,就被土方埋進城牆,鍾離百姓硬是用身體建起一道堅固的城牆。善良的百姓們隻有一個世世代代的信念:為了保衛自己的家園,他們寧可去死。
元英站在城牆下望城興歎,想起邢巒那個老滑頭的話:梁軍野戰略輸我魏軍,但守城卻是一絕。這個老滑頭啊,到底是比自己多吃了幾斤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