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不可避免的政治風暴即將到來,然而這場政治風暴的中心人物蕭子良竟比誰都更慌亂。他一個個掂量著到場的人,似乎更加失去信心。他知道,真要有大動作,在場的人隻怕沒有一個是靠得住的。
蕭子良期待的人沒有出席今晚的聚會,這讓他十分失望。蕭子良所看中的這個人,不僅因為他是西邸文學的翹楚,而且極具謀略,這個人就是被王融認為“宰製天下,必在其人”的隨王蕭子隆府諮議參軍蕭衍。
蕭衍為什麼沒來,蕭子良不問,其他人也都不說。但無論是蕭子良,還是在場的其他人,都在心裏發著同一種疑問:蕭衍為什麼沒有來?
可以認定的理由也不是沒有,蕭衍的父親蕭順之於前年病逝,蕭衍兄弟至今仍在丁憂期。
按照古代朝廷慣例,逝去父母的官員需在家守孝三年,三年之內,需放下所有的公職事務。否則,是會被人恥為不孝,甚至會受到朝廷懲治。但是在製度嚴格的古代,也有兩種情況可以融通,一種是任上需要,一種是朝廷急令。前一種可以是喪期兩年後,再加上第三年的一個月,如果任上需要,也就可以出離喪期了。第二種須是在一年半之後。如劉宋時的官員顏竣,其父顏延之死後剛剛一年,孝武帝卻一定要派他去做右將軍和丹陽尹。丹陽是都城建康的側大門,也是朝廷所看重的一個州府,對這樣一個肥缺,顏竣當然是求之不得。但他卻在服喪期,決然不能從命,而孝武帝卻一定要他這時候去任上,於是就派人到他的家裏,強行脫去他的喪服,再將他捆綁了抱上車,顏竣也就半推半就,堂而皇之地做丹陽尹和右將軍。
自從永明七年(公元489年)蕭衍之父、丹陽尹蕭順之死於精神抑鬱症,至今不到兩年時間。按照當時慣例,蕭衍兄弟應該正在喪期,又稱丁憂期。但是,人們都不會忘記,丁憂間的蕭衍其實仍然十分活躍,其政治欲望並未因其父親的死而有所消減。就在年初,蕭衍還接受了朝廷“中書侍郎”的職務(雖然未到任),不久前又被蕭子良提拔為“帳內軍主”,成為非常時期的南齊朝廷一名高級軍政人員。
在科舉尚未實行的南北朝時代,家庭背景高貴和官員的推薦是一個人走上仕途的必備條件。蕭衍雖然出身名門(他自己說漢代名相蕭何是他的世祖),但其三代以上均無大發跡者。直到其父蕭順之一代,因在蕭道成滅宋建齊的過程中籌謀有功,被齊高帝當作重臣,先後任豫州刺史、丹陽尹,成為威震朝野的二品大員。在父親的這些光環照耀下,蕭衍十九歲即在衛將軍王儉府上任一個管理文書的七品官員,很受王儉的賞識,王儉曾判定此“蕭郎30歲以內當官至侍中,以後則貴不可言”。
對王儉的判定,蕭衍自己當然更有信心,但遺憾的是,很久以來,一直沒有出現讓蕭衍在政治上大顯身手的機會。直到他利用出色的文學才幹以“竟陵八友”的身份,躋身於當代名流的行列。後又受蕭子良舉薦,與詩人謝朓同入齊武帝六子隨王蕭子隆府任諮議參軍。現在,當人人都看好蕭子良,以為其必然會取代駕崩的齊武帝而為一代新君時,蕭衍沒有理由不挺身而出,支持蕭子良的奪權鬥爭。然而事實是,蕭衍沒有來,其兄蕭懿也沒有來,這就不能不令很多熟悉蕭衍與蕭子良關係的人無法看懂其中的八卦了。
不等聚會結束,剛剛從零陵內史的任上回到建康的範雲就騎上一匹快馬,直奔蕭衍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