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婭,公主這個樣子多久了?”她的聲音喑啞渾濁,我琢磨了好一陣兒才總算弄明白她問的是什麼。

“從我們被關進大牢那天,她的頭痛病就犯了,她一直很痛苦,前天晚上,她開始陷入昏迷。”

罕則黛思索著,目光閃閃。片刻,她似乎做出某種決斷。她命獄卒立刻將歐乙拉公主送回她自己的住所治療,她這樣吩咐時語氣極其強硬。作為哈裏勒的母親,沒人敢違背她的命令,獄卒乖乖地跑去準備躺椅。當我看著公主被兩個獄卒小心地抬出牢房時,我知道,公主終於有了可以活下去的機會,在那一瞬間,所有的感激都化作淚水在我臉上滾滾流淌。

罕則黛為公主請來了城中最好的大夫,經過他們緊張的救治,公主柔弱的生命之花再次得以綻放。這期間,哈裏勒隻來過一次,他說他是來看望母親,然而,由於他是如此言不由衷,所以罕則黛將他帶到了公主的房間。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病中的公主。

公主剛剛服過藥,正要躺下,看到他進來,公主似乎有些驚訝。

罕則黛站在我的身旁注視著公主,一時間,我們四個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片刻之後,公主向哈裏勒伸出了手。哈裏勒因為意外而躊躇,但終於,他還是走過去坐在了公主的床邊。

公主細細地審視著哈裏勒疲憊的麵孔,語氣中不無擔憂:“哈裏勒,你的臉色很不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罕則黛用手捂住了嘴。我像她一樣,淚水一下子湧滿了眼眶。

哈裏勒也一樣心中疼痛。他不敢相信,這個被他折磨得隻剩下半條命的女人,竟然一如既往地疼愛著他、關心著他……天哪,他為什麼要來看望她!

“公主,我……”

“無論多麼辛苦,都要注意身體。別讓你母親太為你擔心。”

哈裏勒垂下了頭。我以為他會向公主道歉,可他站了起來:“公主,您休息吧。我……我得走了。”他說著匆匆忙忙地起身向外走去,他的確不會道歉,可是在他轉身離去的刹那,我看到他的臉上閃過了深深的懊悔之色。

他無法再待下去,如果再待下去,他一定會向公主懺悔自己的所作所為,而他如果那樣做了,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半個月後,公主的病情得到控製,我征得罕則黛的允許,帶著公主回到了歐琳堡。幾天後的一個中午,罕則黛突然光臨歐琳堡,她說她來看望公主,但我分明感到她是有話要對公主說。

公主的身體一直沒有完全複原,她變得更加瘦小了,下巴尖尖的臉上,一雙眼睛顯得更大更深了。她走路的時候搖搖擺擺,就像一陣風都能把她吹倒。可她還是那樣熱情地接待了哈裏勒的母親,這倒並不是因為罕則黛救了她一命,而是因為她自始至終都很尊敬這位性情剛毅的妃主。

我親自下廚,做了一盆色香味俱全的素菜拌麵。阿依萊是個有心人,在明朝的那段日子,他記下了幾種美食的做法,我將其中麵條的做法加上我的獨創,做出了一種連我自己也從來沒有吃過的美食。當我將拌麵端到罕則黛和公主麵前時,她們疑惑地嚐了一口,不由得都發出一聲讚歎。

銀果麵包早就沒有了,好在有索度的妻子為我們烤製的饢。索度的妻子烤饢的手法別具一格,經她烤出的饢既酥香又可口。

我們的這頓午餐算不得豐盛,除了拌麵和饢,桌上就隻有酸奶、馬奶酒、葡萄酒和甜瓜。可是那一天,所有的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公主陪著罕則黛稍稍喝了一點馬奶酒,她們並沒有吃饢,因為拌麵太可口了,她們隻想吃拌麵。罕則黛是胃口本來就好,但公主也吃了小小的兩碗。自從公主生病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吃得如此讓我開心。很快,一盆拌麵被我、索度夫婦、罕則黛妃主帶來的兩位侍女在內的七個人吃得幹幹淨淨。

吃過飯,索度夫婦、兩名侍女將餐桌收拾下去,隻留下了甜瓜和奶茶。我為罕則黛和公主斟上熱氣騰騰的奶茶,然後,我走到公主的身後,很自然地輕輕為她按摩著頭上的穴位。這是我常做的事情,絕不會因為罕則黛在場就覺得不便。事實上,在公主優雅風度的背後是一種率真和不拘小節,罕則黛對公主素有所知,因此,她也沒有任何要我回避的意思。

罕則黛垂詢公主有什麼需要,公主說沒有。可是我有,我請求罕則黛再次恩允我帶公主回一趟塞西婭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