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婭洞嗎?為什麼?”罕則黛奇怪地問。

“那裏的氣溫現在最適宜,我想帶公主泡泡藥池,您也知道,這會對公主恢複健康有幫助。”

“噢……”我分明感到罕則黛猶豫了一下。當然,我了解她的顧慮所在,這畢竟不是她完全說了算的問題。

公主不想為罕則黛增添麻煩,她笑著說:“不用。”

罕則黛注視著公主,這個女人虛弱的樣子讓她的心裏產生了幾許憐惜,她答應了。“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走?”

“等公主的身體再恢複一些吧。”

罕則黛點了點頭:“也好。”

她目光閃閃地望著公主,她的樣子讓我進一步確定她的確有話要對公主說。果然,她猶豫著喚了一聲:“公主啊……”

公主的目光落在罕則黛的臉上。此刻,她是那樣體貼,她體貼的表情促使罕則黛將難以啟齒的話說了出來。

“公主,您要幫我。”

“幫您?”

“是,您一定要幫我。”

我不明白罕則黛在說什麼,但似乎,公主明白。

“可我,怎麼幫您呢?”

“隻有您能讓沙哈魯放過哈裏勒,隻有您。”

“您是否多慮了呢?沙哈魯是個仁慈的人,我想他不會對哈裏勒……”

“不是這樣的。沙哈魯是個仁慈的人沒有錯,可是,米蘭沙的兒子奧瑪、奧美的兒子、皮兒的部將現在都歸附了沙哈魯,他們不會也像沙哈魯一樣仁慈的。他們對哈裏勒懷有……懷有警惕之心,我擔心他們會說服沙哈魯,傷害哈裏勒。我聽說,他們正在勸說沙哈魯出兵撒馬爾罕,但沙哈魯忙於穩定波斯周邊動亂的局勢,暫且沒有聽從他們的建議。可這是早晚的事情!哈裏勒已經越來越勢單力孤了,一旦沙哈魯陳兵撒馬爾罕城下,哈裏勒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我很擔心我的兒子,莎勒壇和皮兒都已經死了,我在世上唯一的親骨肉就隻剩下哈裏勒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也離開我的身邊。如果是那樣,我寧可隨他而去,與我的兒子們相聚於天上。公主啊,您知道嗎,如今,如今也隻有您能夠幫助他了。”

“既然您如此擔憂……好吧,我願意試試看。”

“這麼說,您答應了?”

“哈裏勒有您這樣的母親為他著想,就為這一點,他也不該受到懲罰。”

“即使他傷害過您您也不在乎嗎?”

“您說傷害我?這一點,我的想法和您不一樣。”

“不一樣?”

“是啊。您想想看,難道不正是我說服艾庫他們從獄中救走了兀魯伯?難道不正是我為沙哈魯解除了後顧之憂,同時令撒馬爾罕的防守力量有所削弱?這一切假如不是哈裏勒,換了別人恐怕不會讓我活下去。但哈裏勒並沒有追究我的罪行,不,非但不予追究,他反而用寬廣的胸懷包容了我。”

“可後來他也讓您飽受痛苦。”

“是的,像個孩子一樣,對母親的不公做出一種小小的報複。也許您沒注意,哈裏勒的身上一直有一種孩子氣,盡管這種孩子氣讓他不那麼適合統治國家,但讓我覺得他很可愛。我從不介意他的惡作劇,真的。”

罕則黛傻了。

說真的,我也傻了。

公主竟然這樣理解所有的問題,她竟是這樣理解的!在精神恍惚的刹那,我簡直無法想象世界上還有一位這樣的女人!

我看到罕則黛的眼圈一下紅了。或許,她也像我一樣,直到此刻方才明白,心胸並非那樣寬廣的哈裏勒為何獨獨饒恕了公主?

因為哈裏勒分明知道,一旦殺掉公主,這個世界將不複存在這樣的女人!

這是一種絕世獨立的風采,一旦失去,永不再現!

“謝謝!”許久,罕則黛真誠地對公主說。

公主向罕則黛微微一笑。

微笑是公主的承諾,罕則黛放心了。罕則黛比任何人都明白,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主張殺掉哈裏勒,隻要歐乙拉公主對沙哈魯說一聲留下他,那麼,沙哈魯哪怕犧牲自己的生命也會照辦的。

我終於理解了一個母親的良苦用心。我像公主一樣,對罕則黛的屈尊降貴充滿同情,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