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老頭兒是個神棍,嗯,或者是他口中的玄學家。但十裏八村的人都十分佩服他,有棘手的事兒都會來找他,從這點便證明了怪老頭兒是有些手段的。
尤其是那幾年,李老師的大法也宣傳到了我們村。農村人沒啥大文化,心思又單純,很容易受到蠱惑。怪老頭兒聽說了後,親自上門把那些已經被邪教洗了腦的村民給挽救過來。就連那些來傳播大法的外來人,也被老頭三言兩語給勸回正道。
怪老頭兒有一張能把好腿忽悠瘸嘍的嘴,這點,全村都服他。
也因此,怪老頭兒從小教給我的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雖然生澀難懂,但我不曾落下。
不過,這怪老頭兒的有一點我有點兒看不慣。就是,有人求他辦事兒,無論是誰,無論事情大小,他都要報酬。富裕家的人求他辦事兒,報酬他會提的高一點,若是窮困人家,仨瓜倆棗他也欣然接受。
我曾對此提出過異議,得到的結果是一頓怒吼。“我不要報酬,你吃啥,喝啥,住啥。學費哪來?以後娶媳婦,哪來的老婆本?”
年幼的我不理解這種做法,現在想想,怪老頭兒其實相當厚道。相比於欠人情,直接靠報酬的方式兩清,更讓人心安。
“小健,村頭老竇家老太爺,昨兒個沒了。”怪老頭吱了一口小酒說道。
“村頭老竇家?他家老太爺九十來歲了吧?上次我在家的時候,就聽說快不行了。”
“嗯,本來沒幾天了。硬是為了看他在外頭打工的小孫子最後一眼,又挺了十來天。”
將死之人,因為執念而延長少許生命的例子並不少。
“那他小孫子趕回來了麼?”我問道。
“哼,老竇家那老小子可不是個物。娶了個城裏媳婦,就忘了老家這嘎達人了。他家裏人好不容易聯係上那小子了,結果那小子找各種理由不回來。他爺爺那麼疼他,結果是個白眼狼。白瞎他爺爺多受這十來天的罪。”怪老頭兒相當氣憤地說道。
“那的確不是個東西。不過,聽說竇家老太爺,一輩子沒什麼大災大病的,活到九十多歲,也算是壽終正寢。喜事一樁麼。”我應道。
“是這個理兒。不過今兒個中午,他家裏人來找過我了,請我明天去給幫幫忙。我明天得去給念叨念叨,歸置歸置。你也跟著我去瞅瞅吧?”
“嗯?哦。”
我內心有些詫異,這老頭兒真是轉了性了。以前他老人家出去辦事兒,從來都不肯讓我跟著。甚至在我小的時候,怪老頭兒能直接把我鎖在屋子裏。難道是因為我今天正式拜了師?
至於那辦白事兒的老竇家,我並不很熟悉。不過倒是村裏的一家大戶,竇老太爺在這村裏紮根很多年了,兒孫滿堂,村裏不少人都跟那村頭老竇家沾親帶故的。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便起了床。不需要鬧鍾也不需要人叫,多年養成的生物鍾不給我絲毫賴床的機會。
十分罕見的,怪老頭兒居然比我起得早。一身黑色過膝馬褂,腳踩灰布千層底,左手腕套著串暗紋米色佛珠,右手捧著一本厚厚的《舊約全書》,頸上還有一條雕花純銀十字架。看起來怪異且不倫不類,但卻是怪老頭兒出去辦事兒的標準行頭之一。
“去換身黑衣服!”怪老頭兒囑咐道。
我一拍腦門。嘿,連這基本常識都忘了。匆匆忙忙跑進屋,本來想穿一身黑色正裝,但轉念一想,在農村參加葬禮,正裝未免太高調,果斷換了一身黑色運動裝套巴上了。
早餐就是剩菜剩飯熱了熱一對付,隨後便出了門。
一路上,我遇到了不少穿著黑衣去參加竇老太爺白事兒的人。果然是大戶人家,辦個喪事,幾乎調動了大半個村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