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孤兒。
據怪老頭兒的描述,那年夏天,他正在河邊釣魚,突然看到一個大木盆順著河流漂了過來,隱約聽到嬰兒的哭泣聲。
那個年代,因為養不起孩子而使用這個不得已的措施,帶著渺茫的孩子會被好心人救起養活的希望,而丟掉孩子的家庭還有不少。
多數被丟掉的孩子都會沉入河底而死,然而我,因為遇到了怪老頭兒,所以我是那個幸運的。
怪老頭兒下水把木盆推上河岸,裏麵正是穿著開襠褲的,才幾個月大的我。當時的我,脖子上還掛著一個小鈴鐺,但如何都搖不響。怪老頭兒仔細查看,原來是來麵塞了東西。拆開來看,是一張小紙條。
左邊一排小字,看樣子是我的生辰八字,右邊兩個小字“任健”,很顯然是我的名字。
就這樣,我被好心的怪老頭兒撫養至如今。
也不知是天性使然,還是受怪老頭兒怪異性格的影響。我從小就對很多的事情表現得很淡然。
就比如說,我無父無母,但從未怨恨過丟棄自己的父母,我理解為,父母能到丟棄自己孩子的地步,那一定是別無選擇。
再有,即使看到別人家的孩子受到父母的寵溺,我也不會感到羨慕或是嫉妒。就像是一個人,拿著一塊我沒見過的食物,在我麵前說“這東西可好吃了”,然後一口一口地,美滋滋地吃掉後,我不會新生羨慕嫉妒之類的情緒。
因為,如果你願意與我分享,我會欣然接受,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強求,況且,我感覺我現在的食物也蠻好吃的。
“小健呐,是你回來了吧!”怪老頭兒剛進院子就開始扯脖子喊。
正在打掃我哥房子的我,並沒回應。
“趕緊的,來做飯呐,小健。你劉大爺下午去水庫釣魚,釣了滿滿一大桶啊,回來的路上遇到我,非得分我兩條大鯽子。還有那老邵家你小叔,哦喲,這小子可厲害。硬是在沒多少活物的雞冠子山上,逮到三隻大野雞。我路過老邵家,這一家子都擱那禿嚕雞呢。我就進去賣賣單兒,誰知臨走硬塞給我一隻,說是給你這大學生補一補。”怪老頭兒自顧自地說著。
我走出門一看,果然,怪老頭兒左手兩尾大鯽魚,右手還拎著一隻摘了毛,處理過的白條野雞。
“老頭兒,我說你這是去遛彎去了,還是去打劫了?”我邊諷刺邊接過怪老頭兒手中的東西。
怪老頭兒瞥了我一眼,然後感慨道:“鄉親們那淳樸的心啊,都被你們這幫年輕人捉摸壞了!”
我鄙視地看了怪老頭兒一眼,跟著進了屋。
把雞魚房間廚房,看著怪老頭兒那身領口袖口都已經泛黃和白襯衫和滿是泥點子,褲兜上繡著“Adadisi”的運動褲說道:“趕緊把衣服換了吧。”
怪老頭兒嘿嘿笑著,換了身深色衣褲,把髒衣服扔進了洗衣機。
見我要給洗衣機上水,怪老頭兒阻止道:“衣服等會兒再洗,先把飯做了!這半兒拉月,天天吃泡麵,可快給我吃吐了。那啥,冰箱裏有老於家你姑奶送來的酸菜。晚上做一個酸菜燉鯽魚,再來個幹鍋辣子雞。像我這樣的身邊沒個人照顧的老人,可憐喲。養了你這麼個小犢子,還不願意回家伺候我。”
“得了吧,您老還可憐,我看是活該吧。要不是你把我哥氣跑了,用得著過這樣天天吃泡麵的日子?”
“臭小子,咋跟我老人家說話呢?還有,別跟我提你哥,提他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怪老頭兒氣呼呼地說道。
“您看,您老這火氣咋這麼大呢?要不辣子雞裏麵多給您放點兒辣椒,給您順順火?”
“去邊拉去!辣子雞少放點兒辣椒,借借味兒就行。沒看我老人家這兩天上火,舌頭都起泡了麼?”
不再跟怪老頭兒鬥嘴,我進了半個月沒開火的廚房開始做飯。而怪老頭兒則優哉遊哉地進了臥室,隨後響起“三帶一”,“大你”,“王炸”,“要不起”,“飛機”等聲音。
不多時,飯桌上已經擺上了酸香爽口的酸菜鯽魚和泛著誘人紅色的辣子雞塊。
“小健,來,陪我老人家整兩盅。”怪老頭兒把斟滿了酒的白色小酒盅推到我麵前,又把另一個酒盅倒滿酒。
見怪老頭兒有話要說,我小抿了一口辛辣的白酒,等著怪老頭兒後續的話。
怪老頭兒十分享受地吃了口雞塊,一口喝幹酒盅裏的酒,然後悠悠地開口說道:“小健,我把你叫回來,你不會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