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回 馬孟起終成智將 葉飄零屢難功臣(3 / 3)

三人退,龐統仰天歎道:“陛下天縱英明,一向寬仁厚德,今何亦如此,九州既定,欲誅功臣耶?此非天朝之量也。”陸遜道:“陛下隻是偶有此心,必不忍為也。今日有感而發,不必多心。”兩人商談,司馬懿獨自冷笑,二相問曰:“太尉何故笑耶?”司馬懿道:“吾笑二公當今智士,竟不知陛下為人也。”龐陸問其故,司馬懿道:“你二人以為陛下猜忌,欲誅功臣,哀歎‘飛鳥盡,良弓藏’,吾觀陛下一生輕信他人,不肯細察天理人欲,不準此時心中,亦在深責吾等貪戀富貴,深慕權位,不肯放權於民。”龐統道:“安有此理!吾當再行入宮,明奏陛下,君臣和諧,同商天下,豈有他意!”司馬懿道:“今日話不投機,若再說時,恐反惹出禍來。”三人急見甘寧、魏延、鄧艾,商議曰:“今日陛下之言,不可透漏絲毫,免惹朝政猜疑。”

卻表飄零一朝吐露心下思見,果然朝中三大棟梁之臣皆不肯應,歎道:“此非天欲佑我也。”喚簡庸入受密詔,囑安清、張苞道:“汝二人護衛簡大夫,微服出巡,體察四方,倘有不平之事,盡皆暗記,不可妄自出手,先露形跡。”三人允諾,簡庸乃上表佯求告老,暗與安清、張苞出京巡遊去了。

又召諸博士皆入未央宮,商議將木柴蒸汽機、石油內燃機用於民間,令安寧領軍十萬離京,出玉門關往西域長史府屯紮,采集石油,廣造機械,是為二三計劃。不覺又是年餘,憲英添一皇子,名為葉駿葉澤民。時下簡庸三人回朝,葉飄零問曰:“汝等出遊一載,所經何地?”簡庸逞《建興四年天下所見》,凡十四卷,記載各地風情,奏曰:“臣等既受密詔,遊曆四方,自出京北上,先抵幽燕趙地,後視兩淮楚邦,複轉江東,巡回南越,溯長江略覽荊襄,越巫峽稍窺巴蜀,幸陛下洪福,微有所見,著成此書,請陛下垂閱。”葉飄零略覽數頁,道:“憲和辛苦,且還休息。”隻令散朝,群臣各退。

葉飄零自還後殿,憲英接著,便入坤寧宮,翻書數卷,喚安清、張苞皆到詳問,安清曰:“簡大夫將一路詳情,盡載書中。臣亦觀那四方百姓,果然安寧,鄉市府郡,果然繁盛,唯各地錢帛米黍雖有富餘,奈渤海、兗州左近,蝗災依舊未解,有長江、黃河一帶,水患至今未消,百姓雖解其餓,未去其危。陛下可加撥人馬治理。”葉飄零道:“清兒所言甚當,且暫回府。”安清、張苞告退。

葉飄零自踱窗前,輕歎道:“淩公績、諸葛公休諸子豈不盡力乎?惜乎夏侯元讓不屈而亡,若用之今世,何愁蝗災水患?”時歸塵在側,聞言昂然進道:“父皇,夏侯惇雖稱天下奇才,吾中華又豈無人能及?兒願親領一軍前往治水滅蝗,必不遜當年夏侯惇屯田兗州之時。”葉飄零微微笑道:“朕偶吐片言,雖歸塵之量,難受激將,少年多意氣,誠不餘欺也。”扶起歸塵道:“汝乃一國儲君,誌在天下,勿效常兒徒以意氣相爭也。”歸塵道:“父皇,朝中英才濟濟,何以夏侯惇為歎耶?願父皇勿憂。”

葉飄零道:“朕自有主張。”飛書西域,教安寧遣回清兒,亦教引軍十萬,往江淮監督淩統、諸葛誕、蔣欽、韓浩屯田治水,送出東門,道:“汝慕容姊姊登峨嵋,隱昆侖,不知所向,朕欲大舉,前程知己,唯汝夫婦二人,今不得已而使安寧投西域,又遣清兒往江中,左右離別,孤零如此,若不遂今生之誌,情何忍哉?”清兒涕泣道:“悲歡離合,世間常見,圓缺陰晴,自古難全,若能驅死力,早如陛下所願,臣等方可盡棄世務,追隨陛下,尋覓吾姊,而歸本來。”飄零歎曰:“此行多舛,隱憂已現,卿在東南,好生保重。”兩邊別過。清兒已去,催督淩統等將開湖蓄水,通道泄洪,又親引女兒軍、娘子軍於兩河之畔,植樹造林,以免後患。

葉飄零悵悵而回,囑歸塵道:“朕必開盛世,而汝繼之,為君之道,切宜細察。”歸塵道:“願聞父皇指教。”葉飄零道:“朕與諸臣意氣風發,難見君臣之別,此非為君之道也,蓋創業之初,朕等出生入死,同甘共樂,理所當然。他日汝欲善保中華基業,卻不可效父輩所為。為君者,怒而不恨,憐而不哀,悲無傷戚,喜少歡容,坐立之間,凡事已畢,掌群臣於紋理之間,此所謂明君,不宜教臣等微察汝顏而盡知汝意,使為人投所好,迷惑本心,竟使大廈崩於蟲蟻,棟梁朽於蛐矗也。”歸塵受教,飄零道:“朕欲使汝領禦林軍五萬,巡視三輔,勿失朕望。”歸塵受教,會意而退。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春來春去,不覺二三計劃將畢,葉飄零雖盡心竭力,各地多有歌功頌德之聲,然而諍臣直言進諫,士子以書毀罵,並不曾有一日而絕。於是心有所思,來回踱步。

有憲英告曰:“主上思慮不安,何不往高陵一行?”葉飄零猛省,遂幸高陵,再祭飄萍,高點香燭,多燒紙馬,告曰:“朕昔曾許萍兒,教天下眾生,皆得公平,今朕雖建學堂,廣招賢士,亦少見那貧家生俊傑,賤土出貴人,推結其由,蓋當世士族主政,大家稱雄,鄉土村民,並無伸張之誌,不知身有天下。朕屢欲大舉,又恐天下生亂,海內重燃戰火,生靈複遭塗炭,遲疑至今,猶自未決。萍兒在天有靈,何不慰父?”祭罷頗困,小寐靈前。

不覺入夢,飄萍墓開,紅裙重現,盈盈拜於葉飄零身前泣道:“孩兒累父零丁至此,萬死莫贖。今有片言,盡告親父:父皇所圖,千古未見,夫萬年之事,不在朝夕,非急可以求成,切宜慎重。”葉飄零道:“朕思官本公仆,民實主宰,未有人天生為奴之理也。朕欲削藩退侯,永除封國,放權於民,共督官吏,拔賢人於荒野,進高士於遠村,隻因恐致天下重亂,不曾出言,萍兒睿智,何不教父?”飄萍道:“父皇若欲削藩退侯,牽涉功臣極多,此非人情也。願先嚴法紀,後遊雲夢,方可緩緩行之。急則雖欲愛民,徒成害民也。願父詳察,萍兒告退。”

葉飄零上持其手道:“先嚴法紀可解,後遊雲夢何意?萍兒細言。”飄萍嫣然一笑,早已掙脫,春風入懷,倏忽不見。葉飄零叫道:“萍兒休走。”一時驚醒,方知原是南柯一夢,憶及夢中言語,猶且曆曆,隻不及多思,念及飄萍、秋水,微有淚落。

眾臣諫回,葉飄零從之,駕回長安,再召龐統曰:“丞相與朕同定天下,共濟蒼生,約有十數年乎?”龐統道:“臣自建安十年受陛下之恩,至今二十有三年矣,此身非粉身碎骨,不能盡報陛下也。”飄零深深歎道:“二十三年,故人如昔,朕已垂垂老矣。”龐統道:“陛下一心為國,致少天倫之樂,臣等思之,不勝悲切!”飄零道:“朕居西京有年,欲返江陵一巡,丞相可恩準乎?”慌得龐統忙道:“陛下何出此言?陛下一生憂多樂少,若至龍體有失,則失天下之望,今欲還故裏,臣等自當追隨。”

葉飄零遂教龐統安排,卻喚歸塵、陸遜、司馬懿,托以國事,當下禦輦徑出長安,有魏延、鄧艾、周循、趙薇引禦林軍五萬護駕,與龐統、憲英南巡江陵。一路百姓,歡呼來迎,飄零心下,何嚐有樂?禦駕先到襄陽,思及當日荊州瘟疫,得與秋水於城門定下婚約,相濡以沫三十年,終成兩別,如今坦瓦依舊,人事全非,遙望城門巍然,飄零暗問:“若使秋水在日,今朝大舉可如此刻誠惶誠恐乎?秋水啊秋水,你今日可在何方?可知一眾公卿,滿朝文武,貪圖權位,顧念功名,還權之事,頗有阻礙,朕亦不便深責,如之奈何!”望見天邊雲動,迎麵風來,襄水之畔,輕波微起,飄零之心,卻也似這襄水一般蕩漾不休。

過了襄陽南下,已抵江陵當日開基立業之地,當今中華四大名都之一,飄零卻隻稍住,問龐統曰:“朕雖至此,如何能覓昔年蹤影?當日秋水兵發武陵,逐流沅水,落難索家莊,遺落吾兒飄萍,後朕伐燕,誤失了鳳兒,四訪荒山,虛廢力氣,亦曾羈留索家莊中,丞相可能伴朕前往索家莊一行?”龐統道:“陛下今已為君,何必深入山區,一旦有變,國家休矣!”

飄零輕笑曰:“睹物思人,恨世間再無知音!”龐統道:“陛下若真思念殿下、關王,可以書召來,何必惘惘空歎耶?”飄零笑道:“關王南嫁,逐流落罪,朕若召之,恐丞相大法不容也。”龐統默然不語,良久方道:“如此,臣請陛下駕幸武陵。”

於是索憲引路,車駕竟渡長江,往武陵城外,沅水之旁索家莊來。此時索員外已死,莊中之事,皆家丁打理。聞得禦駕親到,忙來相迎。飄零入莊,教飛書召南蠻關鳳、丹陽逐流前來,這一去,有分教:王侯美夢成空去,龍體金身卸甲歸,畢竟後事如何,還是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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