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回 太子計陷鎮西王 君皇痛遷龍虎將(1 / 3)

上回說到中華軍西征,抵達烏孫邊境,歸塵召諸將商議兵機已定,便令逐流、馬超進襲烏孫之後,曹彰、周循以疑兵牽製烏孫餘兵,自與安寧率大部迂回而出龜茲,卻日夜遣人不斷探聽逐流、曹彰兩路音訊。西疆二秀大蘇兒、小蘇兒計議之下,以逐流、馬超深入國境,糧道不通,容易擊退,故使各處關隘謹守以當歸塵、安寧、曹彰、周循,自以白虎文為先鋒,引精騎五萬,來退逐流之軍,不想銅鈴死士行軍之速,當今無匹,以致圖謀不成,反被逐流困大蘇兒於穀中。更未想脫脫公主誤入峽穀,逐流單騎來救,暗悔昔年以莫須有之心,妄忖宮廷之事,竟不察父愛兄憐,生生白費了心計,枉枉空做了小人,幾至遺恨終生,於是迸出了少年意氣,激揚起勇士柔情,頓將世間難事,視作天外浮雲,哪顧得什麼豪情壯誌,怎念他什麼榮耀功名,但見那:亂劍叢中,片語訴心扉,三千鐵馬成觀眾,雕翎縫裏,豪言承過錯,十萬雄師作證人。

時下逐流扶脫脫公主上馬,蕩開亂軍,撞出重圍,二人一騎,飛上山來,正遇馬超擊退小蘇兒,引西涼軍回返,忽見脫脫公主靠在逐流懷中,不知何故,當即拍馬相迎,但見逐流馳到身前,翻身下馬,欠身道:“君侯在上,逐流失禮,昔窮奔漠北之日,飄蕩荒原之時,某曾與脫脫出生入死,相濡以沫,心搖神曳,實難自禁,今某既與脫脫結下私情,行當天下皆知,不敢再瞞,願孟起成全。”此言一出,兵士大嘩,千萬對眼光一齊盯在馬超身上。

馬超神色陡變,怒發衝冠,喝道:“既是如此,何欺我之久哉!”逐流道:“自誤誤人,不敢一錯再錯!”旁有趙薇驚呼道:“逐流哥哥,你好!”飛馬而到,駭迷之際,更不細想,重陡當年雌威,順手直搠過去,竟忘了手中銀槍尚在,槍尖已及逐流胸前,逐流忽將瞳目一睜,精光迭現。趙薇陡地神智清明,銀槍落地,顫聲道:“逐流哥哥,你真的……真的要離我而去了?”逐流道:“吾既入迷途,不敢再陷,本願與君諧死沙場,奈何今見脫脫,自疚前非,深歎某昔懦弱,心懷不軌,誤種孽因,無顏再與還珠相見。”

旁有馬超大喝道:“夠了!”煞眉豎起,森森道:“汝自歎昔日懦弱,莫非自恃今朝貴為藩王,又曾威震華夏,便敢藐視我輩?”逐流道:“我今不負脫脫,則負二君,不負二君,則負脫脫,左右皆罪,雖死無恨,何惜鎮西一王?君侯若有怨恨,但請下手。”旁有馬岱道:“殿下,昔成婚之前,何不言明,吾兄海內英雄,豈敢以一女子而與殿下相爭?今已三載,又生反悔,反複如此,豈是丈夫之行?”逐流道:“當初僭越,但恐盡失軍心,以致誤累多人,今日思之,何多悔切!”

馬岱道:“家有長子,國有儲君,殿下雖得軍心何用?豈非有謀反篡逆之心!”左右大驚,齊望逐流。王基忙道:“王兄但欲建功名而報天下,生恐蕭牆內亂,舉國不寧,故昔日願忘私情,得與孟起並立報國耳,安有謀反之意?今偶傷往事,必非存心,諒三年前之事,早時過境遷,何足為懷?君侯切勿在意,倘傷和氣,唯教番邦笑話。”

逐流忽道:“公援,我心已定,漠北解袍贈懷之情,安肯有忘?使脫脫為我昔日一己之私而傷一世,此非吾願也。公援不必善言開脫,吾非太子,位僅藩王,恐他日被害,昔大結軍心,雖未致篡逆之意,卻已有僭越之行,不忠是實,不孝亦真。後見父皇愛護,兄長垂憐,方悟己過,終已難免昔日之非!”此言一出,萬軍叢裏,騷動聲中,各有驚呼、歎息、憐憫、鄙夷、同情之意。王基急道:“王兄,一時之失,如何自承謀反?此言一出,王兄雖有蓋世奇功,亦難保自身周全。願王兄盡告孟起君侯,數年來吾銅鈴死士雖欲縱橫沙場,寥表快意,並無異心,安有反意?此心天地可鑒,日月可知。”銅鈴死士一齊伏地告道:“殿下謹言,萬勿自死!”

逐流道:“眾兄弟之心,逐流永世銘感於懷,唯吾有負諸位厚望,昔已行此事,文過飾非,我所不為。孟起君侯,吾當年懼兄為帝,不容某等,又漠北引還之日,恐父皇見責吾與脫脫之事,不敢道明,故種孽端,致生禍患。君侯明德,伏唯照鑒。”馬超呀的一聲大喝,喝道:“你反你的,牽扯吾等何幹!”掣起銀槍,直取逐流而來。旁有脫脫轉過,攔在逐流之前道:“孟起,當初是我先與你訂約,後又反悔,皆我之過,全不幹我二哥之事!”

旁邊馬岱亦道:“兄長,勿為女流而誤國家之事!”馬超一字一句道:“奪妻可恕,欺我難容!”逐流推開脫脫,翻身上馬,叫道:“何謂奪妻可恕,欺汝難容?”馬超冷笑道:“我馬超縱橫天下,一世英雄,豈能為汝等玩弄於股掌之間,而惹天下恥笑乎!”

逐流道:“此何言也,君侯顏麵與脫脫孰輕孰重!”馬超道:“葉逐流,我昔應約投降陛下,寄人籬下,鬱鬱一生,亦非男兒之行也!今日取你性命,非因爭風吃醋鼠輩之事,乃告天下藐視馬超之流,唯有一死!”逐流大怒,豎起霸王戟來道:“重氣輕人,吾豈懼汝!”

馬超呼左右道:“將我素銀甲來!”就戴上白雲盔、素銀甲,飛上馬背,直奔逐流而來。逐流拍馬相迎,槍戟相交,繞過馬頭。逐流信馬奔出人群,投山外而去。馬超喝道:“休走!”隨後趕來,穿越重嶺,奔出山峽,逐流回馬道:“吾本自謂有過,不敢強橫,今知脫脫原非爾所重,惶恐之心頓去,今當與汝決一死戰!”馬超道:“汝可放馬!”兩將各把雙腿一夾,各自趨近,八個馬蹄踏得沙土滿天,但見塵土圈中,銀袍銀槍白龍馬,似白雲翻滾,金盔金甲絕影駒,若金鳳回旋,中夾銅鈴亂振,隻向塞外傳聲。兩將交馬,方及三合,銅鈴死士已到,王基呼道:“王兄速止,有話好說!”

兩騎從中分開,馬超道:“吾殺汝不得,誓不姓馬!”銀槍飛舞,長戟奔騰,兩將靠近,堪堪又戰三合,未分勝負,西涼子弟湧來,馬岱喚道:“兄長速回,莫動幹戈!”兩將錯鐙而過,逐流道:“吾敵汝不過,甘死當場!”稚尾飄搖,盔纓晃蕩,兩將複回,不覺又已三合,不見高低。忽有大蘇兒引烏孫軍自穀內衝出,二趙、二司馬隨後趕來。銅鈴軍見走脫了大蘇兒,各拔鋼刀,便欲攔截。

有西涼子弟,見銅鈴軍動起兵刃,鼓噪言曰:“殿下君侯相爭,餘人焉敢幹涉?”長矛在手,標槍紛出。王基急令銅鈴死士成圈向外,不得攻擊,馬岱亦束住諸軍,因此大蘇兒得出重圍。場中大亂,忽然遠處一團黃沙湧起,推出一軍,遮雲蔽日而來,卻是安清,高喚道:“太子令到,殿下、君侯暫住!”逐流、馬超分開,問道:“太子何事?”安清道:“特傳太子之令。”馬超道:“太子可知鎮西王傷風敗俗之事?”安清道:“未知也!”

馬超道:“既是未知,某先擒之。”逐流怒道:“汝何等人哉!”兩將複戰,又一軍趕到,卻是張苞,高叫道:“太子有令,身在敵境,不可自相殘殺!”馬超、逐流回馬,問道:“興華何事?”張苞道:“特來為二君解和!”馬超道:“太子可察鎮西王僭越謀反之行?”張苞道:“這卻不知。”

馬超道:“太子不知,某先捉之。”逐流怒道:“昔錯看汝矣!”拍馬又上,忽一軍趕到,正是歸塵,軍中金鑼鳴響,歸塵喚道:“吾弟且住,君侯休怒!”場中二人見太子親到,收軍之令又響,不敢酣戰,並騎來見。歸塵問道:“何事相爭?”這邊馬超道:“殿下雖尊,欺我太甚!”那邊逐流曰:“君侯雖健,敢輕妻乎!”王基、馬岱各述緣由。

歸塵聽得分明,謂馬超道:“孟起若信吾言,暫歇雷霆之怒,諒父皇自有公斷也。”馬超道:“彼行僭越,卻來示好,以超為何人也!”歸塵道:“大敵當前,宜從長計議。父皇法製嚴明,必有交代。”喚過逐流、脫脫、趙薇道:“爾等且隨我來。”

四人上了高崗,歸塵道:“弟既與郡主情投意合,便該早告父皇,想父皇有海內之量,君侯亦世之英雄,豈能不成人之美乎?”逐流道:“弟知罪重,雖死不忍脫脫鬱鬱終生。”歸塵道:“天下無不可行之事,無不可解之爭,但求公道二字也。弟與公主日後當欲如何?”逐流伏地道:“吾一念之差,壞人無數。兄長素來關愛,若得成全,猶能與脫脫共處,雖百死而無悔。鎮西王印綬,願兄長轉回父皇,逐流賊臣逆子,與脫脫同死一處可也,無顏再返京都。”旁有脫脫公主道:“願共穴而死,雖名節盡毀,聲譽全消,亦無所恨。”歸塵道:“你是胡女,不知漢禮,卻不想逐流吾弟亦遭萬世唾罵,千夫指責,若何?”脫脫笑道:“吾雖胡女,亦知肝膽相照一辭,因知逐流哥哥亦所甘願,故不多問。”

趙薇垂首於側,不發一言,歸塵教逐流、脫脫且退,問趙薇道:“還珠已明吾弟與公主心跡,複有何言?”趙薇冷冷道:“吾隨殿下名雖其婦,份屬其臣,三年來轉戰天下,縱橫沙場足矣,不敢複有奢望,常山趙雲之後,尚記得事由己定,不必求人!”歸塵低聲道:“吾固知還珠乃世之巾幗,安肯低下於人,隻是心下雖惱,不必自誤,汝婚姻乃父皇親指,不可違旨,可返長安,父皇必為還珠作主。吾有家書在此,亦煩還珠轉送汝安清妹妹。”趙薇大是感激,拜別下山,引本部五百護衛返長安而去。

歸塵複召逐流、脫脫上山,道:“還珠深愛吾弟,忽遭此變,一時難耐,恐傷吾弟,故先遣回,吾弟萬勿見怪。”逐流泣道:“還珠不負我,我負還珠多,不敢再盼還珠見容。”歸塵道:“中華法令素嚴,昔以母後與父皇之親,私出襄陽之日,城頭遭責,嶽父與父皇之義,威逼李典之時,軍中受刑。新定民法中,婚後私情,罪已難恕,壞人家室,實更難容。況此間訛傳吾弟謀反,誤會深種,眾將迷惑,吾縱拚力斡旋,亦難保吾弟矣,今幸賴吾弟之威,烏孫主力已潰,其餘不足為患,弟可速回長安,天下唯有父皇金口,可保吾弟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