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級住房按揭貸款業務”是政府重點監管的對象之一。雖然無法監控這一特殊群體的信貸行為,但完全可以監管貸款公司的財務狀況。而且,在這一業務的實踐中,美國監管當局不斷修正監管方式,比如,設置利率上限(以防逆向選擇問題的惡化),立法取締“提前支付受到懲罰”的這種貸款機構主導的風險管理模式(以提高個人信貸者規避風險的能力)。同時,也積極促進問題貸款機構的破產和被並購的處理過程等。
第三,“次級住房按揭貸款方式”多采取靈活多樣的還款方式。比如,台階式的利率支付(這可能有利於學生的住房按揭需求)就是在前兩年為客戶提供較為優惠的固定利息,第三年開始才按照市場的浮動利率支付。還有延緩利率支付的“負按揭率”的支付方法,也就是可以自由地選擇利率的支付比例,即容許客戶將利息支付不足的部分計入未來需要償還的本金中一並支付。當然,顧客還可以選擇在一定時期內隻支付利率而後期才開始支付本金的“菜單”。總之,多樣化的支付方式目的就是最大程度的降低個人暫時性的流動性短缺所造成的支付障礙問題。
因此,從上麵所介紹的關於美國次級住房按揭貸款的信用風險管理理念、監管能力和運營模式等方麵來看,筆者認為,這種特殊貸款體製本身並不是直接導致這場金融風暴的始作俑者,而是金融中介機構在開展消費者信貸這一現代化金融業務時,過度競爭、標準化的風險定價方法使得它們無法得到正確的風險“價格”,從而導致過度的貸款擴張行為,這樣不知不覺地就埋下了爆發金融風波的種子。這一判斷的根據主要來自於以下幾個方麵:
1.“次級住房按揭貸款”蘊藏著自我膨脹式的風險“逃避”機製。
由於貸款對象沒有很好的資信記錄和抵押資產,而且,這類客戶層的貸款規模比起商業信貸要小得多,所以,通過貸款機構自身信息處理(傳統的金融中介管理風險方法)來識別借款人資信能力進行差異化貸款,成本巨大,幾乎不太可能。另一方麵,采用標準化的風險定價方式(即隻要獲得一個高質量的風險度量——比如用於信用評分的專業軟件就可)設計貸款條件,雖然風險控製的前期成本較低,但是,事後違約率還是較高(差異化的特征所引起的個別風險要比其他信貸業務大得多)。所以,這些貸款機構就很自然會去選擇“資產組合”的戰略去分散風險:隻要不斷增加貸款數目——采取信貸擴張的戰略,那麼,對貸款機構而言,這種組合後的個別風險會得到很好的分散。也就是說,個別的損失可以通過其它人那裏獲得的高利潤而得以衝銷。另一方麵,這類特殊客戶層也完全可以利用貸款機構的這種自我膨脹的動機,利用資信要求不高的這種貸款特征,合法的隱蔽自己高債務的狀況,不斷地從不同的次級按揭貸款機構那裏獲取特殊貸款。隻要利率水平不斷下降,房價不斷上漲,就可以借“東家”錢還“西家”債,進行無風險的套利(事實上在這種情況下,按揭利率高出其他貸款利率多少倍也無關緊要)。這樣很容易引起過度貸款(借款),造成房地產市場的泡沫升級,從而反過來又進一步促使這種自我膨脹式的風險“逃避”機製不斷激化。
但是,一旦利率上升或樓價下跌,借款人的套利活動就無法獲益,資金鏈很容易斷裂,個別風險和係統風險都會同時增加,也就是說,因為存在上述自我膨脹式的風險“逃避”機製(不是規避!),所以,一旦無法逃避,造成的損失要遠遠大於正常的消費者信貸。而且,這群特殊客戶層事後的財富狀況無法進行再確認,當事人之間的事後風險分擔幾乎不可能。如果貸款機構事前就認識到這一業務的內在特征,就會有強烈的動機去分散事後的巨額風險。這就是我們看到的這些機構為什麼那麼積極地利用資產證券化工具的根源所在。
2.“過度競爭”使差異化服務的優勢無法體現。
97年開始,傳統的商業銀行為了提高自己的經營能力,再次重整旗鼓進入次級住房按揭貸款市場,他們以自己優越的信息處理能力、較高的風險準備金和富有競爭力的低息貸款條件,“占有”了這一市場中“較為優質的客戶”,大大降低了信用風險。相反,90年代初期進入這一市場的一些專業次級按揭貸款機構,因為失去了這批“優質客戶”,上述自我膨脹的組合戰略受到了莫大的衝擊,結果在殘酷的競爭麵前,無法通過差異化的定價來分散“逆向選擇”所帶來的性質嚴重的個別風險(即隻能選擇撿剩下來的高風險客戶,而這些劣質客戶因為沒有潛在收入的來源,在相對高利息成本的壓力下也鋌而走險,去追漲高風險高收益的房地產板塊,結果失敗比例大幅增加),使自己陷入了破產和被收購的結局。
盡管如此,這一市場的準入在過去的幾年中從來沒有停止過,主要是因為一些劣質的貸款機構濫用資產證券化的工具來降低融資成本,並采取低息戰略與優質金融機構進行惡性競爭,結果,整個市場的定價機製受到扭曲,差異化高質量服務的成本無法負擔,信用風險越積越大。但是,當宏觀狀況(房價上漲,利息下調,證券化資產的收益有增無減等)有利於這一市場的發展時,過度競爭導致的信用風險的膨脹問題就暫時被掩蓋了。
3.現有的監管手段無法適應“風險定價”的貸款管理模式。
對於通過合理的風險定價來提供貸款服務的這一新模式,監管部門缺乏很好的事前監管方法(監管理念沒有問題,請參照第1點)。因為沒有抵押資產,沒有連帶保證,無法信息公開,所以,監管部門隻能通過事後的貸款機構財務狀況的好壞來加以判斷,並由此采取相應的措施。比如,敦促破產清理,積極促進並購等,但是往往這類貸款機構都在積極介入資產證券化的過程,因此,財務狀況也很難及時反映出他們當前貸款的質量。直到發生像近期這樣資金鏈斷裂現象時,監管當局才如夢初醒,可惜這已為時過晚。自我膨脹式的“風險逃避”這一次級按揭貸款特有的“激勵機製”,釀成了係統性風險爆發的嚴重後果,它讓政府當局為穩定金融市場而不得不付出沉重的代價。
這次危機的重災地雖然目前還是控製在住房購置按揭貸款業務上,但係統性風險會破壞市場參與者對未來的信心,這可以從歐美股市和彙市的近日來的跌宕起伏中,就能夠感受到近期市場罕見的恐慌狀態,所以,不能排除風波會蔓延到整個麵對“沒有正常信用能力”顧客層的信貸業務上(全麵“逃向優質資產”的可能性!)——“流動性過剩”時代完全有可能出現“流動性消失”的危機!我們從下麵的次級住房按揭貸款的衍生債券(簡稱“次級債”)上,更能領略到金融創新活動的威力:它可以做到在很短的時間內,“放大”流動性,也可以“抽幹”流動性!
二、“資產證券化”是一把鋒利的雙刃劍
將同類性質(比如信用等級、流動性水準等)的按揭貸款集中起來打包成新的債券再賣給二級市場中的投資者這一資產證券化過程已經在美國信貸市場上被普遍采用。美國次級住房按揭貸款市場也不例外,次級債(金融衍生品)的發行比例占了整個次級住房按揭貸款(標的資產)的六成以上。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這一過程的完成需要多方金融機構的參與,這樣一種細分化的工作流程,目的就應該是將標的資產的市場和衍生品的市場有機的結合起來,使得衍生證券的定價水平能夠公正的反映標的資產的收益和風險。
比如,次級按揭貸款市場的經紀商,首先會找到潛在的次級按揭貸款的需求者(特殊的顧客層),指導他們填寫貸款申請並完成自己提交給貸款機構的、關於借款人的資信審核報告。然後,貸款機構根據經紀商的審核,對不同類別的借款人提供不同條件的貸款。這裏標的資產信用風險的大小就取決於這些經紀商所做出的資信審查報告和貸款機構自身的風險定價能力。正如上述所描述的那樣,在流動性過剩和競爭激烈的時代,資信審查的動力會大大削弱,次級住房按揭貸款的信用風險就會大大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