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就是被頭朝下地塞進了中間某個垃圾桶,下午環衛工人清理垃圾桶時,他的屍首才被人發現。

而報案人是花南路街道的環衛工人,據他說,他每天會在下午兩點左右按既定路線清掃附近街道,並且清理這一片區的垃圾桶,昨天下午這邊一切正常,而他的證詞已經查明屬實,所以肯定是在三點他離開後,凶手才把屍體轉移到了這裏。

“還有,直接去比對有犯罪記錄人員的DNA,死者身上有多處舊傷,可能有前科。”

顧雲風抬頭看了眼夕陽下沉的天空,層次分明地變著顏色,電線彎彎曲曲地胡亂纏繞著,停了不少麻雀。這類案件在凶殺案中算是比較常見的,隻要確定死者身份,就解決了一大半。凶手多半與死者有糾紛,調查死者人際關係,再找到第一現場,就能獲得完整的證據鏈。

他脫下手套按了按頸椎,抬頭的時候突然發現遠處三三兩兩的人群裏,有個女人一直在注視著自己,也注視著一旁同技偵人員交談的許教授。

她戴了一頂黑色寬簷的沙灘帽,遮住了半張臉,身穿紅色絲絨上衣加黑色長裙,站在夕陽裏的樹影下。

八點左右現場勘察基本結束。這片兒沒有人煙,公共設施也沒怎麼維護,街邊一排路燈就亮了兩三個,光線還忽明忽暗,太陽一下去就隻能靠手電筒照明了。顧雲風看了眼黯淡的彎月,提議一會兒回支隊繼續加班,說晚上鑒定結果基本都能出來,也好早日結束這案子。

“每天加班五小時,提前退休二十年。”顧雲風搖頭晃腦地說著。他喜歡有什麼事就趕緊做完,特別是不難的事情。

“不是,我們習慣了當然沒意見,但人家許教授……”舒潘望著許乘月。

“您抽根煙不?”說著他還遞給許乘月一支煙,對方微微搖頭拒絕了。

“呀?您跟顧隊一樣不抽煙啊?”他們這一行,壓力大又常常晝夜顛倒,酒不一定人人都會喝,但煙基本是標配。所以顧雲風是個異類,他不僅自己不抽,還不允許周圍人在他麵前抽煙。過去他可沒少為這事發脾氣,搞得很長一段時間隊裏人人自危,抽根煙都得躲廁所,還要避開顧雲風敏銳的嗅覺。

“許教授現在不能喝酒,當然也不能抽煙。”

“而且,依照醫囑,他需要在十點前休息,所以很抱歉,他不能和你們一起熬夜了。”冷冽的女聲在身後響起,她取下帽子,烏黑的長發滑過耳後落在肩上。

這是一個多小時前就在此處注視他們的女人,瞳孔清亮,皮膚白皙,在顧雲風眼裏算是十足的大美女。她踩著一雙紅色細高跟,輕輕用手抹去劃過臉頰的汗。

她在接近40℃的高溫下等了將近兩個小時。

“西子?”許乘月露出個有點驚訝的表情,跟她打了招呼,“你怎麼來了?”

她沒有回答,而是轉身望著旁邊的人群:“你們可能不太了解乘月的情況,他現在身體還比較虛弱,這幾天天氣挺熱,我不得不跟來了。”說完露出一個標準的微笑。

天邊一顆明亮的長庚星,腳下是互相交疊的影子。

清冷的月光下她和許乘月一同站在樹影中,停頓了下說:“我是應西子,乘月的家庭醫生。”

掛鍾的指針指向十點,辦公室裏仍然有鍵盤的敲擊混合著紙張翻閱聲,空氣中彌漫著咖啡普洱和泡麵的味道,但沒有煙味。

“許教授是哪家的少爺啊?怎麼還有家庭醫生這種生物的存在?”

顧雲風坐在椅子上,翻著案卷,還泡了杯茶。在他的認知中,家庭醫生是萬惡的資本階級中才出現的職業,他活了二十幾年,這是第一次見到。

“文昕,我之前讓你整理過許乘月的資料,他有過什麼重大疾病嗎?”顧雲風對那位家庭醫生的話念念不忘:不能喝酒,不能抽煙,晚上十點前必須睡覺。規律精準的生物鍾,健康乏味的生活習慣,活脫脫一佛係中老年男子。

上天賜給他好看的皮囊,為什麼會有一個如此無聊的靈魂?

“也不能說是重大疾病……”她想了幾秒說,“一年前許教授遇到一起意外事故,受了重傷。”

“什麼意外?”他吃著剛送來的加班餐,一葷兩素加個湯,米飯有點硬,要不是沒時間做菜,他肯定選擇自己帶飯。

“那時候許教授剛留校任職,還是普通講師。在去年3月16號的晚上,他們師門聚餐,吃完飯後他回了實驗室,因為想看星星就去了實驗室的屋頂,結果風太大,不小心失足墜樓了。”

“看星星?風太大?”顧雲風沒忍住,笑了出來,“這是謠言還是真事?

聽著也太傻了。”

“真事。”文昕肯定地說,“許教授自己說的,還能找到采訪視頻呢。”

“他文藝青年啊?”顧雲風搖了搖頭,“這就是單身狗一個人追求浪漫主義的懲罰,上天都看不下去了,派來一陣台風把他刮下去。”

文昕拚命點頭,然後睜大閃閃發亮的雙眼:“顧隊,你怎麼知道許教授單身?”

“因為我單身,所以希望別人也這麼慘。”他開玩笑說。實際上他是覺得選了個這麼年輕的女孩做自己的私人醫生,如果有女朋友,一定會鬧得雞犬不寧吧。

“墜樓之後受傷嚴重嗎?”顧雲風問。

“挺嚴重的,他從實驗室屋頂摔下去,實驗室有三層。”

“三層樓的屋頂,相當於四樓了。”

“對,而且運氣也不怎麼好,顱內出血,昏迷不醒,送到醫院沒多久基本停止呼吸,直接被醫生宣布腦死亡。”

聽到“停止呼吸”“腦死亡”幾個詞顧雲風挺驚愕,這已經嚴重超出他預想的受傷範圍了,他扯了扯嘴角,難以置信地放下筷子。

“腦死亡不就是真死亡了嗎?有心跳無呼吸。”他對自己剛剛開的玩笑感到尷尬,“許教授現在能活蹦亂跳地待在我們這兒,是手術後出現了奇跡?”

“主治醫師沒有放棄搶救,後來經過二十幾個小時的手術,他恢複了呼吸功能,過了一個星期就醒了。”過去因為腦死亡在黃金二十四小時內搶救成功的人,很大一部分長久地陷入沉睡成了植物人,在確認腦死亡後被搶救過來,又在短時間內清醒的許乘月,可以算是奇跡中的奇跡了。

“不過有一件事很奇怪。”文昕側過身小聲在他耳邊說,“這是聽我鑒定科的師姐說的,許教授不是醒來後向警方描述了他墜樓的經過嗎,說自己當天聚餐喝多了酒,迷迷糊糊地跑到屋頂看星星一腳踏空,才發生了意外。”

“但是,鑒定血液的酒精濃度後,師姐她發現,許教授根本沒有喝酒。”

“所以,他肯定是隱瞞了什麼事,不過礙於當事人證詞,師姐的鑒定結果沒寫進去,其他人都不知道。”說著文昕還點開微信,把師姐發給她的消息拿給他看。

“是有點奇怪。”顧雲風翻著聊天記錄,不小心就瞟到些奇奇怪怪的八卦,甚至還有關於他的。他裝作什麼都沒看見,點點頭默認她的猜想,心裏吐槽著哪裏是其他人都不知道,你還是知道了啊,指不定你的師姐還跟很多人說了這故事。

“然後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啦,許教授評上了副教授,現在就來我們一線鍛煉了,說的是待一年,實際上……可能幾個月就是極限了吧?”

“啊哈——”文昕張開手臂伸了個懶腰,“生病也有生病的好,這不,人家現在都回去睡覺了。”

這丫頭……顧雲風隨手卷起幾張白紙敲了下她的腦袋,“行了行了,一會兒死者的DNA結果出來後,就放你們回去,明天可以晚點來。”

“哦哦,顧隊萬歲——”她開心地在原地轉了個圈。

突然,舒潘急匆匆地走過來,衝顧隊招著手。他嘴裏叼著根剛點燃的煙,看到顧雲風皺起眉,火速取出那根煙塞進褲兜裏。

“哎呀大意了!”他出了身冷汗脫口而出,下一秒就被他的隊長拽著領子拖到辦公室外的走廊上,接受室外36℃高溫的炙烤。

那根未熄滅的煙迅速將舒潘的褲子燒了個洞,他忍著灼熱帶來的劇痛直接把煙頭在褲兜裏摁滅,滿臉扭曲的表情還裝作若無其事:“老大,我剛碰到法醫室的徐老師,他說死者的DNA鑒定結果出來了,郵件發給你了。”

“知道了,我馬上去看。”說完他盯著舒潘褲子上燒出來的窟窿,臉色一沉,那裏剛好露出紅色的內褲一角。

“你本命年啊?”顧雲風看了他一眼,指著那破洞說,“趕緊自己縫上吧。”

舒潘趕緊點頭,臉發燙,末了還伸出自己被燙傷的手指開始鬼話連篇,說這大熱天站外麵實在是太受折磨了,皮膚都能被燙傷。

顧雲風搖了搖頭也沒再追究,他打開郵件,聽著舒潘在耳邊解釋著:“真像您說的,這人前科不要太多,總共進去了六次,盜竊誘拐傷人搶劫,壞事都快做盡了。”

經過DNA比對,發現死者名叫關建華,外省人,四十二歲,二十多年前來到南浦市打工,第一年就因消極怠工被開除,此後走上了偷雞摸狗專門破壞社會穩定的道路。

“關建華最近一次入獄是四年前,罪名是電信詐騙,四十五天前剛刑滿釋放。”顧雲風仔細瀏覽著此人所有的犯案記錄,第一次入獄是二十一年前,因打架鬥毆造成他人重傷,判了兩年,後麵還有搶劫和誘拐案,誘拐案判了十二年,最近的電信詐騙判了四年。

誘拐案。他皺起眉頭,點進去仔細閱讀了案情,果然是十九年前的那起。

可以說,關建華這二十幾年就是在監獄中度過的,每次刑滿釋放,不到三個月就立即被捕,真心是把監獄當作家,不用工作,就在混吃等死。

“能調取到關建華的通話記錄嗎?”顧雲風問。

“這家夥斷斷續續被關了二十多年了,和社會嚴重脫節……調不到。”

“他就沒用過手機?”

“唉,就是這麼回事。”這人當真是把日子活在了二十年前,此後的時光一切停止,有的隻是罪惡的痕跡。

“那我得跟趙局說一下,申請調取關建華出獄後的所有監控錄像。”他見過什麼人、去過哪裏、做了什麼事情,都得查清楚。

南浦市做了監控聯網後他們的工作方便了很多,一張清晰的麵部照片,就能調取此人一個月內被監控攝像頭拍到的所有影像。通過監控影像,就能迅速獲得對象近期的社會關係及行為軌跡,大大縮短走訪所需時間。

不過這個存放曆史影像的數據庫涉及太多敏感數據,目前的訪問權限僅屬於公安部三所。

顧雲風撥通了趙局的電話,也許是太晚了,五分鍾過去也一直沒人接。

權限審批需要經過一係列複雜的手續,第一層上報金平公安分局的趙川局長,第二層上報到市局,再經由市局領導審批後報到省廳,過個五六層最終才能聯係三所領導層。

一套流程下來,短則三五天,長則可能需要一個月以上。這不算什麼複雜的案件,花費這麼久的時間去申請可能並不需要的東西,太麻煩了。他起身,把晚飯的包裝盒扔進垃圾桶,倒掉沒喝完的咖啡,準備回家睡覺。

走出支隊大門時卻突然想到,作為公安部信息科技項目孵化中心的公安三所,大部分課題都是和高校實驗室共同研發產出的,而南浦大學的人工智能實驗室,就是與它合作最緊密的高校方。或許,許乘月也擁有這個權限吧?

百花街2306號,南島嘉園十九樓。

南島嘉園是許乘月居住的小區,內環內的中高檔小區,距離南浦大學老校區隻有二十分鍾的步程。十五年前,他和父母搬來這裏,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兩居室的房子裏如今已經隻剩下他自己。

他的雙親幾年前在一場案件中雙雙遇難,那時候他還沒畢業,聽到噩耗後整整一個星期手腳都自我禁錮到無法動彈,在冰冷的太平間和父母見了最後一麵。他好像刻意忘記了當時的痛苦,回想起來,隻剩下一片無邊無際的空白。

“西子,以後遇到這種情況你不用來的。”

黑夜中新月和星辰藏進雲裏,天空變得幽深又清澈。許乘月關上門窗,泡了兩杯檸檬水。到處轉悠著打掃衛生的掃地機器人轉著圈回到角落,空調自動調節到人體適宜的溫度。

“以後我會和支隊的警官們長期相處,你這樣……”他停頓了一下,“我會很尷尬。”

雖然是智能識別領域的專家,但他在刑偵方向可是徹徹底底的新人。他來一線是為了實驗室的項目取材,為了把自己從思維到語言武裝成一個懂得刑偵的科研人員。

“尷尬?”應西子有些疑惑地皺眉,在客廳的黑色真皮沙發上坐下,隨即輕聲歎息,“也是,我隻是你的醫生,沒有權利管太多事。”

電視中放著法製節目,氣氛營造得有些嚇人,她伸手去拿書架上的遙控器,卻看到裏麵滿滿一排的刑偵類書籍,從封麵複古的舊書到包裝精美的新書。

“科學家,你怎麼也開始看實體書了,還是放著做擺設?”她踮著腳,右手拂過凹凸不平的書脊。

“遙控器是擺設,書不是。”他幫她調到最新的熱劇,“這些書是我爸媽的,前幾天剛從箱子裏翻出來。”

他其實不太習慣和這個女孩子同處一室,倒不是性別的問題,隻是單純覺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有時候陌生,有時候又飽含深情。

他不習慣那種陌生的眼神,就好像自己是個陌生人,住在不屬於他的地方,做著不該做的事情。

“看什麼呢?”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伸一隻手臂,我需要給你抽血,上次抽血還是一個月前,這幾天有點忙,差點忘記了。”

“晚上抽血?”

“不測血糖和肝功能,早晚都一樣。”說著她從帶來的箱子裏取出試管針頭和其他必備醫療用品。

“你是最近有什麼事吧?”許乘月把左臂的襯衣袖子弄上去,握緊拳頭平放在桌麵上。實木桌上擺了個透明花瓶,裏麵插滿了白色康乃馨、紫色洋桔梗以及幾朵深紅色冒充玫瑰的月季。這是應西子訂的,每周會送一次鮮花,他猜這大概是女孩子才喜歡的東西,反正他本人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還真讓你猜著了。”她嚴肅的臉上突然露出了笑容,音色也變得柔和,“我爸媽後天出差,一家生物科技公司,邀請他們去講課,我也會跟著去。”

“今天如果不把你拉回來做個全身檢查,後麵的大半個月我可沒辦法安心。”說話間她完成了靜脈抽血,開始接下來的各種身體檢測。許乘月配合著她的工作,心裏卻不明白這麼頻繁地體檢有什麼必要。

明亮的燈光下女孩子專注地記錄著各項數據,她臉上精致的妝容因為下午室外的高溫曝曬逐漸褪去。應西子是一年前陸教授介紹給他的家庭醫生,說是介紹,其實是強迫。他不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什麼問題,但在陸教授的堅持之下,隻好勉強答應。

畢竟,她的父親應邗是自己當年出事後的主治醫師,是他的救命恩人。在二十四小時內將他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他的女兒想做什麼,自己都應該搖旗呐喊,堅決支持。

“好了,明天驗血結果就能出來,我會發一份給你,我不在南浦的這幾天……”

“按時吃飯,準點吃藥,晚上十點就要睡覺。”許乘月背書一般念出這段話。應西子給他開的藥,多是些刺激神經的非處方藥,以保健功能為主。

“行,那一會兒我就先走了,有什麼事情call我。”她滿意地點點頭,收拾好帶來的醫藥箱,背著深藍色的怪獸小包跟他說了再見。

但在離開前她忽然看到玄關處掛著一張相片,那是父親應邗和許乘月的合照,照片上的許乘月剛從昏迷中蘇醒,目光凝滯,她的父親笑得也有些苦澀。

“乘月,這張相片你是什麼時候掛上去的?”她伸出左手,指尖拂過相片上兩人的眉眼。許乘月那時候剛從死神手裏逃離,短暫性地失去了五感,像個被掏走靈魂的軀殼。而當時的父親,經過二十四小時不眠不休的手術,累得滿臉滄桑。

他們在這樣的情況下拍了這張照片。

“前天,收拾房間的時候突然看到,就買了相框裝裱起來。”

許乘月走到玄關,也看著這張生死之際的合影。那時候的他就像一個剛剛蘇醒的嬰兒,在地府走了一遭,喝了半碗孟婆湯,卻幸運地被攔在了鬼門關外。

“去年那件事故,你真的是失足墜樓的嗎?”轉過身,應西子凝視著他的眼眸,仿佛在期待對方有什麼不一樣的回答。

“你真的會喝酒嗎?

“真的,會跑到屋頂上看星星嗎?”

但她又一次失望了,他隻是詫異地看著女孩,重複著在警方和所有人麵前說過無數次的話:“是的,我是失足墜樓的。”

“我不會騙人,永遠不會。”

高跟鞋的聲響在樓道中漸漸遠去,空氣中還隱隱彌漫著蜜桃的香水味。

應西子每次並不會在他家逗留太久,畢竟他一個人住,孤男寡女容易說不清楚。他喝掉泡好的檸檬水,重複回想著她剛剛的神情。

許乘月將近三十年的人生中絕大多數時間都埋頭於科研,他有著極強的學習能力,卻從來沒有成功揣測過他人的心思。而剛才,他隱隱約約感受到了應西子的失望,卻給不了任何她想要的說辭和行動。

畢竟在他的腦海裏,事實就是那樣,那天發生的事情他記得異常清晰,不可能去說謊。

隻是,她為什麼希望自己不是意外墜樓呢?

顧雲風買了十人份的早餐,加了肉末豌豆的鹹豆花、冒著熱氣的半月形蝦餃、雞湯加蟹黃的雙拚湯包,晶瑩剔透皮薄多汁,還有十份皮蛋瘦肉粥。

“加班獎勵,總共十份,晚了沒有。”昨天讓大家加了班,早上被允許晚來,他就尋思著,早來的同事必須得有點獎勵。

“我我我,我剛好沒吃早飯!”舒潘一溜煙跑了過來,打開袋子把早餐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桌麵上。他還穿著昨天那條褲子,燒穿的窟窿被一塊黑色的布補上,縫得歪歪扭扭的,一看就來自他本人的心靈手巧。

“老大,你肯定是知道我最愛這一家的豆花了吧,專門給我點的?你看這都九點了,就來了這麼幾個人,我數了數,不到十個。”他嬉皮笑臉地挑了一堆,抱回到自己位置上。

昨天晚上已經查到死者的身份,他心裏有了底,也就沒那麼著急了。

“各位早。”有點熟悉的聲音響起,顧雲風抬起頭,首先看到的是搖搖晃晃的保溫杯。許乘月把杯子放在他桌上堆成山的文件旁,茫然地望著空蕩蕩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