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蛹,綠葉,掉落的梔子花。

它們和街道上的灰塵一同被丟進了垃圾桶裏。

老李是負責花南路街道的環衛工人,每天下午準時準點拖輛手動垃圾車,把附近街道清掃一遍。這一片因為拆遷規劃,最近兩年都沒什麼人居住,沒有生活垃圾,清理起來很輕鬆。

老李幾天前不小心摔了一跤,跛著腳走上一個斜坡。原本放在路邊的垃圾桶不知被誰推到了一邊,緊靠著斜坡旁的台階,裏麵裝滿了香樟樹樹葉。走近後他探著身子往垃圾桶裏看了看,意外地發現裏麵有一雙四十四碼的男士皮鞋。

他捂著鼻子,心裏有點奇怪,伸出手拿起綠葉中的鞋,直接看到垃圾桶裏一雙男人的腳。驚恐幾秒後他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手一滑鞋子掉在地上。

砰——

手機落在水泥地麵上,屏幕一角瞬間炸裂。

顧雲風站在教室門口,有點心疼地撿起摔到自動關機的手機。他和講台上的年輕老師對視了一下,低下頭沒敢直麵人群,心虛地往後門走去,路過教學樓前醒目的海報。

南浦大學人工智能學院,《智能識別在現代刑偵中的應用》,主講人:許乘月。

講座開始十五分鍾後顧雲風才趕到111號階梯教室,一小時前他接到金平公安分局趙局的電話,讓他也去旁聽許乘月教授的課,把許乘月請到他們刑偵隊熟悉環境,盡快開展接下來與公安三所的合作項目。

顧雲風不了解這個合作項目,對講座的內容也完全沒興趣,隻是單純地服從上級命令,接手這個即將成為他們新同事的大學教授。

能容納數百人的階梯教室座無虛席,牆角還站著不少人。南浦大學是著名的以理工科為主的學校,不過此刻,這間教室裏的學生百分之八十都是女生,比例失衡得毫無天理。顧雲風特意穿了件連帽衫,拉上拉鏈戴著帽子,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像個普通學生,但一米八幾的身高還是讓他在一群女生之間非常顯眼。眾目之下他搜索了好一陣,才在第三排正中央發現衝他眨著眼的舒潘和文昕。

“老大,您可算來了。”兩人一副終於獲救了的表情。“在等你來的時間裏總共有三十六位美女詢問我這裏是否有人。”舒潘痛心疾首地小聲說道,“您再晚來一步,我就真的無法拒絕她們了。”

舒潘和文昕都是他的屬下,舒潘畢業兩年,一個畢業時就油腔滑調的小夥子,在曆經刑偵隊兩年磨煉後依然是個油腔滑調的老夥計。文昕是今年剛畢業的新人,來隊裏才一個月,短發女生,平常挺活潑,此刻卻一言不發,隻滿臉崇拜地望著講台上的男子。

“行了,好好聽課。”他揮揮手,“不然去牆角站著,把位置讓給人民群眾。”

說完他抬頭去看前方的投影儀,剛好對上許乘月的目光,對方皺了下眉,似乎對他的遲到挺不滿意。

許乘月去年年底剛評上副教授,今年二十九歲。兩年間在SCI以第一署名刊登了五篇文章後被破格提升,是南浦大學近三十年來最年輕的副教授。評級期間他就成了學校裏的焦點,還上了兩次新聞和微博熱搜。講台前的他很嚴肅,五官清秀,拿著書的手骨節分明。因為清瘦,本人看起來有些弱不禁風。

“這幾年隨著智能識別準確性的大幅提高,人工智能已經大範圍運用在案件偵破中。20××年,人工智能在複雜圖像的識別中有了一次突如其來但巨大的質的飛躍,而現在,這一領域在理論上已經達到了99.9%的準確率,在自然語言處理領域中對情感傾向的識別也達到了這一準確率。我們現在可以通過分析人類的微表情、言語措辭,精準判斷出他的情緒和喜好,為刑偵時的走訪及後期審訊提供精準的判斷。”

複雜圖像識別、自然語言處理、情感識別……窗外湖麵被微風掀起漣漪,身後學生在小聲說話,可惜他們並沒有討論課程內容。顧雲風盯著講台前醒目的銀色保溫杯,低頭點亮碎了一角的手機屏幕,發現時間才過去半個小時。

“而在去年,南浦市全麵整合了監控信息,隻需一張可識別的嫌疑人麵部照片,就能在短時間內獲取他在監控中的所有鏡頭,摒棄人工判斷,直接進行智能識別。”

文昕坐得筆直,眼中有星星,大腦依然一片空白。她用胳膊碰了下昏昏欲睡的舒潘,一隻手擋住臉:“你說市局幹嗎非要把這許教授塞到我們隊啊?”

“為什麼?因為隻有我們隊有副隊沒隊長啊。”舒潘稍稍打起了精神,偷瞄了眼顧雲風,小聲說著,“為公安三所說的什麼刑偵全麵智能化提供一線試點,這項目要是發揚光大了,以後我們也得失業。”

“其他隊裏誰願意幹這種搶自己飯碗的事啊。”他搖晃著腦袋,望著正假裝聽課的顧隊一聲長歎。顧隊這人吧,業務能力一流,身體素質一流,可惜太年輕了,提不了正職。

“說什麼呢你倆。”顧雲風像是猜到他所想,瞥了他一眼,而後輕敲著桌子說,“這是順應科技發展和人類進步,給你們膚淺的人生上一堂課。”

窗外空調的機箱嗡嗡作響,和不絕於耳的蟬鳴混成一團。南浦市的夏天總是萬裏無雲,陽光普照。因為天太熱,沒有飛鳥,隻有飛機。

今年年初南浦大學的人工智能實驗室和公安部第三所達成了一項戰略合作——城市智能刑偵係統,他們內部通常稱為AI偵探。許乘月是人工智能實驗室派出的科學家之一,掛名這個城市智能刑偵係統的負責人。公安三所那邊為了深入了解刑偵過程的程序及細節,非要讓他進到一線隊伍裏,直麵現場積累經驗。

顧雲風所在的金平區刑偵隊就成了市局點名要與許教授合作的一線支隊,說是無論大大小小的案件都要帶著他,必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種事他當然是不介意的,人家是學識豐富的教授,腦子肯定沒問題。他們這段時間剛好人手不夠,隊裏多個隨意驅使的勞動力也挺好。

昨天晚上顧雲風加班到挺晚,沒睡好覺,趁著中途休息趕緊在桌子上趴了一會兒。他把帽子套頭上,腦袋枕在胳膊間,剛擺好姿勢手機和衣服就振動起來。

他從兜裏摸出手機,才看了眼來電顯示,手機屏幕就暗了下去。

還是摔壞了。

秦維是隊裏的老警員,平時很少給他打電話,這會兒找他,肯定是有大事。他猶豫了一下,從旁邊桌子裏扒出舒潘的背包,然後翻出他新買的還沒設置密碼的手機,迅速撥了老秦的號碼。

“喂,小舒啊?顧雲風呢,怎麼沒接我電話?”那邊是一個滄桑的聲音,沒說幾句話就咳個不停,一聽就是煙又抽多了。

“是我,手機壞了。”顧雲風把背包拉鏈拉好,放回到抽屜裏,周圍很嘈雜,他用手捂住另一隻耳朵,才勉強聽得清對方說什麼。

那頭的人抱怨了幾句,然後說他們剛接到報案,在花南路一個垃圾桶裏發現了一個人。

“垃圾桶?”他有點蒙,“真人還是假人?”

不怪他這樣問,前段時間他們也接到過類似的報案,報案人說下水道裏有個人,不知道是死是活。他帶著人火速趕過去,結果發現是個充氣娃娃。最可氣的是,那下水道異常狹窄,隻要腦子正常就看得出來塞不下真人。

“廢話,當然是真人,男的,四五十歲,已經沒氣了,一個環衛工人報的案。”老秦說,“挺大的垃圾桶,能把我們倆都塞進去,裝滿水還能遊個泳。

我已經到現場了,一會兒你們都過來吧。”

“嗯,我先讓他們倆過去,我還有事。”

顧雲風剛掛斷電話就看到舒潘睜著無辜的雙眼盯著自己,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轉身望向講台,許教授正被一群學生圍著,戴著眼鏡的樣子斯文儒雅。

“顧隊,一會兒這講座結束了我們是不是要去會會這許教授?”舒潘趁著中途休息去接了杯水,回來後積極提著意見。不過沒多久,他就發現顧雲風正在用的手機異常眼熟。

他立刻意識到那是自己淩晨三點爬起來排了幾個小時的隊,剛買到的最新款手機。他就拆了包裝以及裝了個電話卡,都沒有開過機!

無視舒潘怨念的眼神,顧雲風直接把手機揣進自己兜裏:“手機先借我,後麵這節課你們不用聽了,你和文昕去花南路,又要幹活了。”

“現在?”

“就現在。”出了不少汗,顧雲風卷起袖子,“花南路派出所,一樁命案。”

他瞥了眼欲言又止的舒潘,把車鑰匙拋給對方:“一會兒隻能我自己去見許教授了。”

他抬頭看了眼講台,講台上戴著副黑框眼鏡的許乘月手裏拿一個銀色保溫杯,將泡了枸杞的開水小心翼翼地倒進敞口瓶蓋中,小心喝著或許很燙的開水,耐心地向圍了三層的學生解答問題。

這個場景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違和感。

講座結束時已是下午五點,顧雲風坐在第一排,心不在焉地翻著書,終於等到教室的人群漸漸散去。他覺著自己在學校裏晃悠有點顯眼,畢竟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幾年的刑警,盡力掩飾依然和旁邊這些稚氣未脫的大學生在氣質上有所不同,就連比他大兩歲的許教授,因為常年待在學校實驗室,看起來也比自己年輕點。

說白了還是自己長得太成熟,他這麼想著。

整理下衣帽,他起身,徑直走到許乘月麵前,伸出左手自我介紹道:“許教授您好,我是……”

“您是顧隊嗎?”

他發現許教授正盯著自己自然垂下的右手,目光如炬。他右手的掌心有一道不深不淺的疤痕,攔腰折斷他的掌紋。

“我是。”顧雲風笑著點點頭,攤開右手掌,那道疤痕看著有點觸目驚心,“小時候不聽話,被我爸打的。”

事實上他小時候並沒有不聽話,他爸從沒打過他,也沒管過他。大事小事,全靠他一人決定。

顧雲風放下停在半空中沒有被理睬的左手,稍稍有點尷尬。他發現一個很有趣的事,許乘月上課幾乎沒有詳細課件,也不看書,對著簡潔得一塌糊塗的PPT能講整整兩個小時,還準確簡練,用詞與課本上毫無差異。

他這是把書都背下來了吧?記憶力極好但課講得非常無聊,顧雲風坐在前排分分鍾要被催眠。這群學生都是衝著顏值才來聽課的吧?

許乘月把拷貝好文件的U盤遞給最後離開的學生,收起帶來的電腦對他說:“昨天三所的領導跟我們實驗室開會,說今天刑偵隊會來。”

“我看您也不太像學生,又故意留到最後,應該就是顧隊了吧。”他黑色襯衣上別了枚銀色的學校LOGO,衣袖都熨燙過沒什麼褶皺,左手手腕上戴著VCA皮埃爾係列的玫瑰金手表,右手依然握著他那個銀色保溫杯。

畫風瞬間從學術精英變成了養生老幹部。

許乘月雖然戴著眼鏡,但鏡片一看就沒有度數。顧雲風有點奇怪也沒多問什麼,他遞給許乘月一張工牌說:“這是我們隊的臨時警員證,有效期一年,你先用著。”

“具體的情況市局和三所應該已經有過介紹,後麵你需要和我們支隊一同出外勤,你要是有空,就盡量過來。”

對方接過證件,仔細地看了下自己的照片,點頭說沒問題。許乘月證件上的那張照片是三年前拍的,一雙鳳眼清亮有神,嘴角上揚,居然比活生生的本人看著更有神采。

“那就走吧。”說著顧雲風大步往前走,“剛剛接到一起報案,案子歸我們隊管。”

“現在?我還有課。”許乘月很正經地想要拒絕,但下一秒就被打斷了。

“別上課了,請假吧。”顧雲風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說。

聽到這些誇張的消息許乘月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他抬手看了眼時間,五點整。他似乎有種與生俱來的冷淡,一張麵無表情的臉能把周圍溫度生生降個三四度。

顧雲風一直注意觀察他的表情,從最開始無聊機械的講課到現在突如其來的外勤任務,許乘月臉上的表情絕不超過三個。

看來是個麵癱。

車鑰匙給了舒潘他們,他隻好坐許教授的車去案發地點花南路,車裏一直循環放著幾首歌,特別甜美的女聲,聽聲音,演唱者應該是同一個人。

“這歌挺好聽的,誰唱的?”堵在中環時顧雲風百無聊賴地找著話題,想跟新同事盡快熟悉起來。他坐在副駕駛位上,盯著後視鏡中遙遙無盡頭的車隊。南浦大學距離花南路大約二十公裏,他們的車才開了十分鍾,緊接著就遇上了下班高峰,在中環高架橋堵了半個小時。

“一個女團組合,AIR,最近熱度挺高,這是她們上月剛出的專輯。”

他看著導航上的預計花費時間從三十分鍾變成四十分鍾,再到現在的五十分鍾,然後轉頭問他:“那現在這首叫什麼?”

“這首是主打歌,《愛要無限大》。”

這幾年音樂市場一直不景氣,顧雲風很少關注娛樂八卦,這個叫AIR的女團他根本沒聽說過,於是拿著舒潘的手機搜索了一下,才知道是幾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去年年底開始出現在大眾視野中,長相可愛聲音甜美,不知怎麼就躥紅了。

前幾天女團裏有個女孩參加了今年的高考,網友們津津樂道地討論著這姑娘能考上什麼學校,整整兩天,關於女團的消息霸占著娛樂版頭條。

到達花南路時已經接近傍晚,那片荒無人煙的民宅前停了五六輛警車,有幾個看熱鬧的圍觀群眾,站在警戒線前左顧右盼,沒過多久就被直接請走了。

這麼熱的天,他們也是挺閑。

“許教授以前去過命案現場嗎?”顧雲風戴上白手套跨過警戒線,回頭招手讓他一起過來。

許乘月搖了搖頭,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刑偵治安方向的課題,也是第一次見到真實的命案現場。

他跟在顧雲風身後,跨過警戒線。跨過去的那一刻天上落了幾滴雨,一團烏雲飄在上方,很快又被風吹散。不知道為什麼,接過警員證的許乘月,第一次直麵死亡現場的新晉警員,那一刻恍惚覺得,自己走向的是未來需要被重新定義的死亡。

“沒去過啊,那你可以離遠點。”顧雲風下意識地說,但很快他就改了口,示意對方到自己前麵,“也可以離近一點,多刺激刺激你的心髒,好迅速適應環境。”

許乘月擺擺手:“沒關係,我對這類場景,天生免疫。”

他是真的天生免疫,高溫下被塞進垃圾桶的屍體散發著惡臭,表麵已經開始有蛆出現,他倒是麵不改色,戴上手套蹲下身仔細觀察起傷口。這些天他已經背了幾本刑偵方麵的書,他沒經驗,隻能先看看書,避免自己徹底變成人形拖油瓶。

“顧隊您終於來了啊。”舒潘看到他們過來後激動地要跳起來,伸出手要討回他被順走的手機。

顧雲風無視他,戴上手套,仔細辨認著死者已被損壞的臉。死者為男性,年齡40至45歲。屍長171厘米,估計實際身高接近175厘米。他檢查了下四肢,雙手手背手心都有明顯傷口,傷口為利器所致,腹部和肩胛處共有兩處刀傷,腹部傷口深四五厘米。

“現場什麼情況?”顧雲風觀察著屍體上的傷口問。

“嗨,整個人被塞進了垃圾桶裏,頭朝下腳朝上,技偵處理好後已經把屍體拖出來了。”

“老秦呢?”給自己打了電話卻沒見著人。

“回去了,說要接孩子。”

“這不是許教授嘛!”舒潘一眼認出在屍體旁蹲下身仔細觀察的許乘月,“剛剛我也在教室裏聽您的課呢,不過內容太高深我們直接被嚇跑了。您看看這是個什麼情況啊?”

聽到有人叫自己,許乘月愣了一下,實在對這冒冒失失的小夥沒什麼印象。他隨即不好意思地搖頭:“我就是一教書的,刑偵方麵是外行,不然怎麼來支隊學習呢。”

“不過……我看他手上挺多傷的,死者和凶手發生過激烈的搏鬥吧?”

受害者現在平躺在鋪了隔熱層的地麵上,他檢查了下屍表情況,明顯傷口共八處,其中六處都分布在雙手上。

“而且,這刀傷並不深,出血量也不致死。”

“我說得正確嗎,顧隊?”許乘月抬起頭問。

“嗯,沒錯。”顧雲風蹲下身翻了翻,“死者雙手除了刀傷外還存在表皮脫落,他用受傷的雙手抓取過外物。”說著他解開死者的衣領,“他的頸部有多條垂直於勒溝的抓痕,顯然死因並不是失血過多。麵部淤血,腫脹,存在水平環狀繞頸勒溝,死因初步可判定為機械性窒息。”

“死者身體健壯,身上隻有兩處非致命傷,看來凶手身手不行啊。”顧雲風起身走向裝過受害者的垃圾桶,裏麵除了幾層厚厚的樹葉,也沒其他特別的東西。

看起來搏鬥中行凶者對自己所攜帶的凶器一度失去了控製權,從而采取了另一種方法殺死受害者。

“凶器呢?”

“這個等具體的屍檢結果吧,從這傷口看,可能就是普通的水果刀,使用的勒索工具……應該是麻繩?”

都是很普通方便拿到的工具,能直接用水果刀去傷人還被對方空手奪刀,凶手很大概率是激情殺人,事前並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

一陣熱風吹過來,垃圾的味道混著屍體腐敗的氣味,把旁邊一隻瞎轉悠的流浪貓熏得拔腿就跑。

南浦市最近幾天晝夜溫度都在30℃以上,味道也比平常更大一些。這處民宅過一年就會被拆除,到處都是紅色的“拆”字。現在這裏基本沒有人居住,路過的人也很少,找到目擊證人希望渺茫。

“從現場屍斑情況看,死亡時間應該在24小時以上。這裏發生過激烈的搏鬥,但屍體附近又沒有搏鬥痕跡,一定是拋屍咯。”顧雲風檢查了屍斑的痕跡——激情殺人,毀壞屍體麵部特征,轉移屍體掩蓋真實案發現場可能存在的證據。

“文昕,這附近有幾個監控?”他轉身問不遠處穿著淺色製服的短發女孩。

“一公裏內兩處。”文昕跑過來,手裏拿著個十年前流行的硬殼筆記本,“以屍體所在地為中心,向南二百米處有一個監控,向北三百米有一處。”

“這裏一直沒怎麼開發,後來又麵臨拆遷,監控覆蓋麵不太夠。”她解釋說。

“那就擴大麵積。”

這片地區待拆遷的房屋有二十多棟,都是兩三層高的私宅,藤蔓沿著屋簷爬滿牆麵。這裏離市中心二十公裏,旁邊還有大片農田。

私宅沒有小區的概念,周邊配套設施也欠缺,街道兩邊零零散散地分布著幾個一米多高的垃圾桶和形單影隻的路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