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水到渠成(2 / 2)

她不知道的是,嶽海衛視礙於輿論一再推遲排播時間,其實當時有兩三個二線衛視願意購片播出,回款本不成問題,但播出影響力遠不如嶽海衛視。投資方隻講利益,天天追堵易轍趕緊賣片脫手,他卻選擇抵押所有公司固定資產接住了全盤,其餘投資人安全撤離。《紅樹林》堅持到嶽海衛視播出,拿下收視率年冠,一播再播,讓機頂盒觀眾人人認得溪川,影響力確實不言而喻。但易轍所有資金壓在這項目上空等三年,利潤不夠償息,資不抵債拖垮了公司,無以為繼才不得不帶著溪川重回YXC。

因為沒有獲獎遭受打擊,她曾經還不愛提這是她的代表作,誰能想到,萬丈高樓有時就起於不打眼不好看的一塊磚。

眼前的“時間線”上,新旬對她的好毋庸置疑。十七歲時得知生父是被伯父害死的,她就和家裏徹底斷絕了關係。即使找到生母,經濟也不寬裕,更別提這些人生動蕩摧毀了她的安全感,經曆了“被殺父仇人養大”這麼矛盾的過往,保持樂觀和陽光其實很難。她自力更生奮鬥至今,新旬一直在她身邊,有點笨拙淩亂地一起長大,陪她熬過各種危機,成為她最親的人、唯一的精神支柱。

也許人生就是這樣吧,無法十全十美。

——這樣也好,這樣就很好了。

起碼大家都活著,自己有愛情有友情,不是一事無成。

她拽起裙擺把縱橫一臉的淚水擦幹淨。

——至於多餘的感情和憧憬,會淡的。

不甘心。更多眼淚又控製不住地湧出來。

手機還在手裏,可是,究竟要發什麼提醒過去的自己,才能在二十三歲演《紅樹林》?眼前的“時間線”她二十三歲還在YXC,YXC根本不會投資風險極高的罪案劇,《紅樹林》從來就不存在,過去的自己就算收到短信又能做什麼?她隻是個小藝人。

一個死局。

——我見日光之下所做的一切,都是虛空,都是捕風。

她哭累了,又在黑暗中抱膝坐了很久,保持一種胎兒在子宮裏的姿勢,消極防禦。

被無視的門鈴聲和呼喊聲早已停止。

是的,現在的阿轍就是這麼佛係,對別人的老婆他有什麼可執著的。

“如果從來沒有這個手機,就好了。”

她發完這條短信,去廚房把手機丟進了微波爐裏。

人生就這樣?放屁。

——我不會就這麼半途而廢。

溪川把門打開,太好了,易轍並沒有走。

“阿轍,我已經二十歲。”她啞著嗓音說,“不知道還能接到什麼戲,但我不要演偶像劇,我是有演技的,你相信我。幫我找找有沒有角色適合我,配角龍套也可以,我準備好開始工作了。”

易轍一頭霧水,覷著眼觀察她的精神狀態:“準備好開始工作哭什麼?”

“激動。”她抽抽鼻子,臉上寫著激動的反義詞。

易轍笑得很茫然:“那……能不能先從把節目錄完做起?”

“哦。”都忘了錄節目的事。

他不解風情地展開籌劃安排:“今天眼睛都哭腫了,我給你約明天下午,但你上午十點要過去……”

話說了一半,廚房裏突然傳來巨響。溪川條件反射般縮了下脖子,立刻感覺到胳膊上傳來男人強大的腕力。與此同時,他下意識地護住了她的腦袋,往火花四射的方向望去:“微波爐在轉什麼?”

“手機。”她垂頭喪氣。

簡單判斷,此刻最好不要靠近廚房,易轍把她拽出門外,虛掩上家門,一手搭住門把,仿佛已經對她的破壞力習以為常,若無其事地笑問:“為什麼要把手機扔進微波爐?因為裏麵不三不四的東西太多了嗎?”

溪川抬起頭,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什麼不三不四的東西?”

他笑得更深一點:“鏡子說你手機裏都是不三不四的東西。”

她雙目無神:“你怎麼記得鏡子?”

鏡子都相當於他半個女兒了,輪到易轍困惑蹙眉:“我為什麼不記得鏡子?”

溪川慌了神,揪住他衣領,又不知從何問起。

“阿……阿轍……”

“嗯?”

“你愛我嗎?”

他把她的腦袋攬向胸口,其實是因為有點赧,要避開對視:“當然啊,怎麼突然神神道道?”

溪川顧不上陷入你儂我儂的甜蜜,猛地回身推開家門。

牆上的結婚照消失了,島台上那瓶碎掉的紅酒也消失了,廚房重歸寂靜,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為什麼?新旬又去哪兒了?

新旬……

嶄新的記憶襲來,天旋地轉,頭疼得像挨了揍,她不得不撐住過道牆壁避免跌倒,淚水再次排山倒海決了堤。

新旬這個自作主張的大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