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否極泰來(2 / 3)

“醜一次是拓寬戲路,總扮醜模糊定位,哪個品牌喜歡村姑農婦做代言人啊?”溪川反駁。

“這倒是哦。”郭俊話裏有話,“再說我是舍不得動不動把自己女朋友往農村扔,擱海邊風吹日曬我都要考慮考慮。”

易轍心想,反了反了。

陳諒不吱聲,光是笑,醃泡菜醃出了火藥味。

看夠熱鬧,終究要回到現實。影片有定情和分手兩個結局,都會拍,還是走亦真亦幻難辨真假的路線,可以混淆觀眾的視聽,但主創不能沒有看法。陳諒沒想好具體場景在哪兒收。

吃過晚飯和溪川在海邊散了會兒步,問她相信是Happy Ending(幸福結局)嗎?

她茫然不解:“片名都叫《一晌貪歡》了,怎麼Happy Ending?”

“片名也可以指十年前啊。”

她想了想:“我覺得分開、在一起,都是Happy Ending,但是分開更美好一點。錯過十年的人再續前緣,十年的溝壑太難填了,距離產生美,距離太近總有種悲劇預兆。反而帶著念想走上殊途,能留下最好的回憶。”

陳諒在琢磨她的話,又聽她繼續說:“所以那時候我其實不看好你和姐姐在一起,雖然我個人不喜歡季向葵,但你們糾纏不清互相打磨,真實走過這麼多年。好過兩個附著想象的肥皂泡不甘心地碰撞,‘砰’的一下,連虹彩都沒有了。”

原來如此。

晚上陳諒回過頭再看已完成剪輯的剪劉海那場戲,“虹彩”總是不計代價地過度美化,高功率聚光燈模擬出金色的陽光,兩個人坐在木地板上,身邊有鏡有窗。

長鏡頭和蒙太奇相接,抒情中又有謎語。

一個人眼神裏藏著認真的愛,一個人眼神裏藏著炫目的彩。

碎發在刀剪間閃耀,下落時滑過年輕的臉,不知道為什麼,很美,卻很悲。

陳諒猜郭俊沒這麼早睡,去敲敲他的門,在陽台上吹著海風一人一罐啤酒。這個場景讓他想起去年夏天在泰國,更添感傷。

“剪劉海那場戲,拍的時候你在想什麼?”陳諒問。

郭俊已經習慣了他總是半夜敲門討靈感,認真回想:“我在想……過去真實剪頭發的時候,小時候,如果多說幾句話……”

“悔不當初啊?”陳諒的笑是種苦笑,拍這場戲時他無比同情郭俊,本計劃拍一個郭俊回憶的版本,再拍一個溪川回憶的版本,人的記憶總有出入,差異能衍生趣味。沒想到溪川忘得那麼徹底,壓根不記得郭俊給自己剪過頭發,真令人唏噓。

“也不能改變什麼。”郭俊接著說,“任何一種感情的發生都需要很多契機,不是多句話少句話能反轉的。”

討論過一個多月的劇情,他至今沒在導演麵前承認對溪川懷有感情,但自己早就心知肚明。剪劉海的戲他也知道拍得很悲,因為他想得很細,不僅是當初剪劉海時,還有後來每一次吉光片羽般的交集,有沒有一個時刻,如果向溪川表白過心意就能夠在一起?答案是沒有的。

藝術作品多好,在古典故事裏,默默無聞的少年遠走後歸來,會衣錦還鄉,會抱得美人。

但現實要複雜得多,在最早的時候,他首先就不知道因為沒滿足什麼條件出了局,他喜歡的女孩嫌貧愛富嗎?一點也不。又或者是他不夠帥不夠紅?那紅了之後為什麼還是不行?

剛出道時表白無用,她有喜歡的人。組合解散時表白無用,她解約出走沒了音訊。回到公司時表白無用,她忙於事業馬不停蹄。事業挫敗時表白無用,她門都不出玩狗喪誌。等一切恢複正常,眨眨眼她又有了喜歡的人。他實在想不通,在他看來,她好像從來沒有適合戀愛的時刻,為什麼別人總能成功地見縫插針?

人生有許多選擇題,一題題不能回頭,所以做每個決定都如履薄冰,到了她麵前,發現最終根本沒有能在一起那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