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諒似乎明白了,一晌貪歡,意味著結局一定要夢醒,所以隻拍了分開那一種結局。
海邊的故事應該在海邊結束,不會變成都市童話。
但他心沒那麼硬,還是夾帶了私貨,分開也是Happy Ending,因為藏了夢中夢。
最後一場戲的劇本是他通宵寫的,隻有郭俊的台詞,沒有溪川的台詞。
海邊的影展結束,他們不用說分手,但要回歸各自的生活,行李收拾好了,出發前男主角又提議“劉海有點長,我幫你修一下”,於是像小時候那樣相對而坐,碎發再次從刀剪間篩下,不同的是,他話比從前多得多。
“改天好不好?”他用了洛川的口頭禪,“有空我們再去看看山,等山裏林木密集起來,流水潺潺地喚醒土地。風一動,青草起伏成浪,雲從頭頂上一掠而過。遙遠的曠野像鏡子一樣裂出峽溪,照見鳥啼消失處掛著燕子的風箏。燕尾剪開天空,你才承認自己在發酒瘋,否則怎麼會停不下笑、停不下吻,而我們又成了朋友。”
很長很慢的獨白。
溪川從頭到尾沒眨過眼,臉上是笑,可是眼中有淚,她直勾勾地盯著一片虛空卻在閱覽畫麵,每一句從他口中許出的願都具象成圖景。
她讓人相信她看得見,所有人都相信自己看見了,但所有人也知道那不會成真。
這滿滿一雙眼眸的深情,就是海邊一個完整夏天的終點。
易轍不解風情,不對,應該是太解風情,才會對最後這場戲耿耿於懷,揣測郭俊又要神魂顛倒了,將心比心,換他也放不下,真要命。
夏天結束後是多事之秋,YXC又迎來了一年一度巨額虧損年報難看的傳統節目,今年已退無可退,必須收購並購點什麼來填坑,可選的不多。
溪川自己的公司連續三年維持每年三千萬以上流水,又因為《灰鯨》的投資成功還有四億應收賬款,財務上幹淨漂亮,在這兩年影視寒冬的大環境下,直接IPO(首次公開募股)也批得下來。可是她的人生計劃中沒有商海沉浮這一條,隻和YXC做了筆交易,估值溢價十幾倍,塵埃落定後,她持有YXC 百分之八點零九的股份。作為創始人,易新誠才占百分之十七。另兩大股東MT視頻和嶽海傳媒都親易轍,三者相加,話語權比易新誠要大,至少再沒人能束縛溪川,不讓她拍電影了。
結果可想而知,開完一係列會重選管理層後第一件事,長期虧損的偶像經紀部大幅裁撤,易珂被掃地出門,公司好像告別了一個舊時代。
但第二件事顯得很幼稚,易轍馬不停蹄地把郭俊抓來辦公室“談心”。
“人身限製令的概念你懂吧?希望你可以給自己下個限製令,不管什麼場合,你都不能靠近溪川十米範圍內。考慮到宣傳活動的現實情況,我已經做出很大讓步了。”
郭俊嗤之以鼻:“溪川自己沒叫我別靠近,你有什麼權力?”
“是這樣的——”易轍心平氣和地拿出合同翻開,“我是你經紀公司的董事會主席,你的經紀合同上有必須配合工作的約定,我認為你對溪川的騷擾影響了你們兩個人的工作,在這種情況下我可以啟動雪藏條款,這就是我的權力。”
“雪藏?”郭俊被氣笑了,沒聽說過當紅藝人被雪藏的,“你試試啊。”
“嗯,試行方案是這樣的:一旦發現你出現在距離溪川十米之內,雪藏你三個月,第二次六個月,第三次九個月。以此類推。”
郭俊發現他不像在開玩笑,舔舔嘴唇:“放馬過來好了,我會起訴解約。”
“起訴解約好了。”易轍把一遝照片扔他麵前,“這是楊雪的豔照,你拍的。溪川怕毀了她不讓往外放,我不怕,反正我對她沒什麼好感。你動核武器,我也不會客氣。解約能不能判得如你所願我不知道。但你和楊雪兩隻小瘋狗,到時候狗咬狗去吧。”
郭俊靠向沙發背,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