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光輝(3 / 3)

但這時候她提起跳舞,讓他心裏湧起悲涼。

陳諒問上一次狂喜,他回答金曲獎,但實際深究那天晚上,他覺得心要跳出來,是因為感覺溪川能飛,這算是什麼錯位嗎?

金曲獎頒獎晚會時,兩個組合有合作曲演出,溪川跟他有配合的四個八拍,就這四個八拍快把他逼瘋了,排練無數次,她不是跳錯這個就是跳錯那個,發生在她身上一點不奇怪。

平時經常一起上課,他隔著幾米觀察溪川,她就是這風格:有天賦,人聰明,老開小差。

老師講樂理,她坐在地上把運動褲右腿的線頭抽出來,去穿左腳的鞋帶洞洞。有時對視線敏感,會突然回頭。他不得不把頭轉向窗外,不清楚她最後穿過去沒有。

像學校裏的漂亮班花,成績不錯但不是頂好,要她投入更多也不可能,誌不在此,除了開小差還要談戀愛。不管是練習生還是已出道的都戀愛,隻有郭俊除外,他被洗了腦好好做偶像,不知道為什麼反而成了人群裏格格不入的一個。

唯獨金曲獎前夕,大家多多少少認真起來,獎是公司運作的,事先就知道要得,榮譽感支撐著想讓它“名至實歸”,表演不能拉胯。

四個八拍和她練了一個星期,才了解她其實要強、偷偷用功,沒說過幾句話,但目標有交集讓他很安慰。仿佛平時死讀書沒存在感的學霸,在大考前被班花追著討經驗對答案,明知不是愛情,也不可能不得意。最後演出成功,她特別高興,他更高興,“感覺能飛”。

他在意的女孩,終於把注意力放在他擅長的賽道上了。

至今他還記得那支舞的每個動作。

但時代的記憶消失得很快,幾年過去,世界上已經沒有多少人知道,在黃金年代,所有一線偶像都可以全開麥、打封閉上台都不能允許自己跳錯細節。

他有好多年輕新粉絲,吹他“神顏”,除此以外吹不出別的。

隻有溪川記得從前,但不特別留戀,當下的時代她適應得很好,找得到自己更有天賦的業務方向。

導演說的那種一生一次的光輝,好像在那時燃燒過就被拿走了。溪川那兒還剩一點星星之火,才更讓他惦記。

陳諒跟攝影指導討論過,走近說:“吻戲你別糾結了,我們取溪川的戲,給你側麵背麵,你注意好‘別擋臉’‘下頜角’,能做到嗎?”

“好。”郭俊把剩下的冰棒放回袋子裏,站起身還給助理,明白導演的意思,就是對自己沒轍了。

其實陳諒也失望,這場戲不能讓觀眾感受到他的愛情多炙熱,女主角死後他去看那麵洗不幹淨血的牆,就榨不出觀眾的眼淚,從頭到尾隻看見女主角的生機和他的退縮,事後去看一眼能說明什麼呢?

可是拍戲總會留下遺憾,十全十美是不可能的。

下午的戲拍到天黑才收工,易轍在現場沒離開過,親眼看演員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起初隻是同情溪川,到最後連郭俊也想順帶著同情了。

但有件事可以肯定,陳諒作為導演前途無量。溪川本來近水樓台,卻總對人家私生活頗有微詞。他在暗自打算,要不要替她經營一下關係。

“走吧,吃飯去。”

溪川精神不振:“不想吃,累了。”

“稍微吃兩口。”易轍看向亞婕,“晚上再叫燒烤。”

亞婕把外套塞給溪川,騰出手來鼓掌,被溪川瞪了:“你們有沒有人性!”

“你也可以吃,等著演楊玉環。”

溪川白他一眼,邊往外走邊問亞婕:“明天通告單出來了嗎?”

“紙質的還沒有,剛看電子版發到群裏。上午你和俊哥最後一場……”她翻看手機。

易轍抬抬眼:“還是親熱戲?尺度大嗎?”

溪川搖頭:“不大,陳諒不讓露肉,說不需要拿這個做噱頭。”

易轍由衷地稱讚:“導演很有格調。”

“格調個屁喲,他都拿血腥暴力做噱頭了,我猜他下一部要拍Cult片(邪典電影)。”

“前麵那些家暴戲我看劇本都嚇死。”亞婕提起來還心有餘悸,繼續放大縮小著手機裏的PDF文件,對溪川說,“下午是你和季向葵的飛頁。”

那陳諒能不能搞定季向葵就看今晚了,她有點擔心。

季向葵晚飯沒到餐廳吃,讓助理拿回房間,人還沒出門,陳諒敲敲門跟了進來,助理發現自己成了燈泡,飛快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