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凡子目露慈色。
他人不知,葉老祖最為滿意的徒弟,不是名聲在外的大徒。雖然她凶名遠揚,術法精湛,實力不凡,另同輩天驕退避三尺,但心境方麵遠遠不如麵前一臉凝重的小徒弟。她僅僅修行數載,心境上已達到了恬淡無為的境界,外界能影響她心誌的事物少之又少。不過練氣之境,委實可怖。
她已經快摸到道的邊緣,這樣想著,塵凡子越發欣慰。
“你若指悟道之心,那需要日月積累,千錘百煉,不可急於一時。”
塵凡子見徒弟依舊眼巴巴盯著自己,不言盡,隻是反問:“你悟道之心尚未紮實,與道,道心何幹?你若要理,不過是凡人嘴裏的細嚼慢咽,去感悟,去體味罷了。”
仲小文一臉若有所思。塵凡子也不去打擾她,隻是吩咐守候在洞府外的童子為守候在外的仙鶴送去靈露。
仲小文親手豢養了三隻仙鶴,每一隻細心至極,仙鶴自然親近她,待她如至親。凡塵子看在眼裏,常常送些專為靈獸煉製的靈丹妙藥,仲小文對此也很是感動。
雖貴為師尊,但即使凡塵子不管她,任由她自生自滅,也不會沾惹半分閑言碎語。畢竟元嬰老怪們壽命也並非無窮無盡,或沉浸於修為,或外出遊曆,上百年不見蹤影是常有的事。更遑論照顧至微到顧及幾隻開啟靈智不久的靈獸。這些靈材久而久之都進了低階仙鶴的肚子裏,不過道一宗精於馭獸道之修數不勝數,根本無人在意這麼一點浪費行為。
天山海位於萬壑域。名海卻是山,重山複嶺,山巒之間彌漫有雲霧之氣,好似萬頃煙波。故名天山海。天山海凡塵有五國十二城,宗派數百,是修仙聖地之一。
道一宗則是天山海數一數二的宗派,宗裏有元嬰老怪數名,化虛太祖兩位,由歲月冶鈞的護派大陣更是神秘莫測。此底蘊怕是靜修前來也不會懼怕半分,足以震懾宵小之輩。
這麼一個底蘊深厚的宗派,卻也是天山海數一數二的奇葩。
最近奇葩的一件大事莫過於爭了整整十年的掌門位,終於有了著落。
仲小文在入夢悟道前,還與師姐一齊去了盛大的掌門大典。隨著掌門的選出,所有道一宗的修士都鬆了口氣。弟子們忙活著張燈結彩,好不熱鬧。光是宗門內的慶賀,便持續了三天三夜,回不來的元嬰老祖們都樂於給新掌門一個麵子,讓弟子送上了豐厚的禮。
天山海其他門派也鬆了口氣,他們鬆口氣的原因很多也很複雜。其一便是十年一次的試煉大會,再不能再推遲下去了。道一宗畢竟是名聲鼎鼎的大宗派,一日沒有掌門,他們也沒法隨便找位元嬰老怪探討這個問題。另一方麵,他們並非不能理解道一宗十年才選出一位掌門,大宗派裏的權勢競爭之激烈,常人往往難以想象,像道一宗這般的宗派,十年真的不算長。
新掌門司星修行五百餘年,鶴骨鬆姿,一襲青色道袍,襯得格外氣度不凡。
雖當選掌門,卻依舊是一副風輕雲淡之姿,有老祖讚他榮辱不驚,他便拜身,一舉一動頗為進退有度。
隻是每每視線掃到大殿某處,這位氣質清峻的新任掌門,眼底都浮出一抹寒光。
他心中有苦,當初得知自己被選為掌門之時,才反應過來遭到同門師姐算計,讓她得了逞。如今一看,所有人都很高興,隻有解決了他們心頭大患的自己最為糟心。
而讓他咬牙切齒的罪魁禍首,正得意洋洋地坐在大殿隱蔽之處,哼著小曲兒喝著酒,十分瀟灑。
“師兄,焚、焚師姐到了。”
忙裏忙外的師妹提醒了一句,不知為何說到中途哆嗦了一下,似乎這個稱呼嚇煞人也。
司星立刻消了眼底戾氣,揮了揮衣袖,出殿相迎。
葉蠻老祖傳聞幾百年前便收心養性,收了小徒弟後更是日夜待在洞府中,能見他的人寥寥無幾。雖幾百年未曾出手,但師尊曾在他麵前說漏了嘴,令他不敢有半點怠慢之心。盡管他一開始就沒打算怠慢一位殺戮驚天的修者,亦是他的友人。
細小的虯褫乘雲駕霧,乖巧地牽引著身後破舊不堪,卻散發著驚人氣息的破車。此車前行時一聲不響,隻剩下最後一支車軲轆,通體殷虹如血,不知何人所造。
車上有一白袍女子,黑發飄散,氣質冷漠。左手牽著一玄袍的瘦弱少女,正是焚千嵐和她的師妹仲小文。
“今日大殿中盡是金丹境界修士,更有一些閑來無事湊熱鬧的元嬰老怪。待會兒你在我身邊待著,切記不要亂跑。”焚千嵐嗓音夾雜著涼意,卻是溫和地摸了摸師妹的頭。
“師姐,我十九生辰已經過了。”仲小文無可奈何道。
對於師妹這般帶著些許小孩氣的提醒,焚千嵐不置可否,望向某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