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7章 滿不懂跟假行家(1 / 1)

一直覺得收藏是有錢人的遊戲,破爛似的東西能花好多錢往家買,當寶貝似的供著,還整天怕賊惦記,但真沒人看吧,自己還著急,緊著往家招人顯擺寶物,生怕別人不拿自己當行家。我們都做著發財夢,想扔個一塊兩塊的,能套來幾百幾千。有次去四川,去景點的路上停車上廁所,路邊零星地坐著幾個特樸實的婦女,都跟杜十娘似的,攤開的大包袱裏什麼都有,以首飾玉器居多。我們圍觀一會兒,就有動手的了,開始問這問那挑挑揀揀,杜十娘並不著急賣東西,滿臉溫和,重複著一句“家裏存的,沒什麼用,換點零錢”。也不知道啥樣的錢算零錢,隨便個鐲子什麼的都好幾百。在另一個小手絹裏,裹著幾塊銀元,雖然我長那麼大也沒見過真銀元什麼樣的,但還是好奇地拿起來看看,錢上還帶英文呢,不是漢語拚音的寫法。我記得電視裏演過,銀元辨真假得吹,然後放耳朵邊聽,有嗡嗡聲的就是真的。

我跟行家似的,先拿兩塊當當互相一敲,然後放嘴裏咬咬,好麼,崩硬,最後拿一塊,嘴對著錢邊兒,倒吸一口氣,使勁全噴錢上,趕緊三尖著手拿指甲掐著銀元放耳朵邊,你猜怎麼著,真嗡嗡,跟有個蚊子似的,聽了好幾秒。十幾塊銀元,我挨個吹了一圈,肺活量都練出來了,各個帶聲兒。

杜十娘伸著粗糙的小手把手絹裹了裹,“都是真的,回家打點首飾也行。”衝我微笑,多樸實啊。我問多錢一塊,杜十娘說:“你隨便給個價吧。”這可把我難住了,誰知道這東西該多少錢啊,我很扭捏,“你說!”杜十娘說:“你說。”倆人誰都不想吃虧,占便宜的欲望逐漸顯現。我在心裏按捺半天:“十塊錢三塊兒。”氣定神閑,其實心裏直嘀咕,這價不是蔑視錢財嗎,白花花的銀子啊。杜十娘一笑,並不說話。此時,上廁所的都回來了,我正打算回車,杜十娘拉住我,隨便拿了三塊錢掖在我手心裏,“拿去,給十塊錢吧,算是送你的。”太感人了!我拿著這三塊銀元吹了一路,都腦缺氧了。這東西埋院子裏,再過個幾十年挖出來,沒準兒就無價之寶呢。當我把這個喜訊打電話告訴我爸,他馬上製止我:“你別往我院子裏埋那個啊,供著還長鏽呢,糟蹋那麼點錢也就不說你了,別再上當了啊。”

在掛了電話三個小時以後,我又在另一個五十多歲的杜十娘口袋裏找出了個昆蟲化石,石頭片上凸起的小骨頭一看就是個蟲子,這東西總不能是假的吧。老杜十娘說她是從山裏挖的,好幾億年才能形成。當時我腦子也沒算出來好幾億年前地球上有沒有這東西,把八十的價砍到二十,不買怕老太太拔出簪子跟我拚命。

一個兜裏嘩啦作響三塊銀元,一個兜裏揣著幾億年前的蟲子骨頭,攥得手心裏都是汗,還在心裏念叨著“都是文物啊”!

趙文雯,前幾天買了一塊和田玉,當時花八百,許多人看過,都說值兩千以上,她倍兒美,這下跟闊太太似的,總往買古玩的地方跑,跟多趁錢似的。我總說,你別買舊的,那些東西不定誰生前用的,你弄家再把冤魂勾來。她不信這個,花好一千多買了個紫檀的手鏈,賣東西的告她得多摸,才能有光澤。這閨女沒事就把珠子往臉上蹭,她說就臉上出油多。沾了人油的珠子倒是亮了,那點浮色全抹她臉上了。我說:“這別是假的吧?”她說:“不能夠!假的我也當真的,多貴的東西啊。”

還一個人,花了五百多買了個紫檀的小木頭,雕得不錯,整天揣懷裏,捂得倍兒暖和。那木頭有年頭兒了,連不懂行的都看得出來,上麵還有繁體字呢。後來這哥們兒把貴重木頭給行家鑒定了,人家告他這東西不是紫檀是棗木,民國年間誰家的牌位。哥們兒一聽汗毛都豎起來了,想挖個坑把牌位埋了,又怕報應。但供在家裏更不是事,又不是自己祖宗。成心病了。

收藏的道路上到處都是滿不懂跟假行家。

屬於竊竊私語範疇。我最好的朋友,打著策劃這本書的旗號一起吃了好多頓飯,我還記得有一次我跟一群驢友參加野外徒步,半道兒給省略號發了條短消息,告知我在北京山裏流竄。鄧克拉立即從順義家中往市內趕,她們說:“下山吃口熱的吧!”於是,早早地等在飯館。那頓熱飯,始終暖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