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8章 樂意,怎麼著吧(1 / 2)

夏天。

我坐著火車,半個小時後到北京。在地鐵裏那通轉啊,四號線倒一號線,一號線再倒二號線。因為我堅定不移地認為自己是路盲,所以在地鐵裏看到示意圖標著四號線直接能轉到二號線的時候還在想,省略號安排我這麼倒,一定有她的想法。於是,我在地下鐵路裏出出進進,上上下下,按圖索驥,一絲不苟。終於冒出地麵,給省略號打了電話問怎麼走,她漫不經心:“哎呀,我難道說得還不細致嗎?你往東走吧!”要掛,我趕緊問,到底哪是東啊?她說:“你怎麼連東都不知道啊?”我說,現在都快中午了,太陽在我頭頂,我不知道它打哪個方向冒出來的呀。她說:“你怎麼那麼無知呢?”我們就你一言我一語,特別不著急,白話毛五分鍾了,也沒說清楚我該怎麼走。

後來,我問一個愣神兒的大爺:“大爺,您知道東在哪兒嗎?”大爺一時沒反應過來,眨巴半天眼,“東?你說你去哪兒吧,我看看我認不認識。”這算智力測驗嗎,怎麼問個東就那麼難呢,還是我站那地方根本看不見東?要說吧,我把省略號單位地址給忘了,隻對郵政編碼有印象,可拿那個數檢索大爺,我怕他抓把土揚我眼裏。我撓了撓腿:“大爺,您說太陽早晨打哪兒出來的,您有印象嗎?”

大爺手一揚,還好,沒抓土。我就直奔那邊兒而去。把心一橫,大不了再走回來,咱有在荒山野嶺徒步的底子。省略號適時地發來短信,告訴我,找到東以後就“走啊走啊,走啊走啊”。她用這樣的句子暗示我路遠,得且走呢。

我墊步擰腰,提著氣,這腳底下一給勁兒,幾公裏就下去了。開始以為叫“大廈”的地方怎麼也得是高層,至少以我這個頭兒仰臉能看見,可他們那大廈,藏在一胡同裏,總共就四層,還沒樹高。也沒電梯,倍兒集體宿舍。

我一屁股坐在了鄧克拉的對麵,“給杯水!”鄧克拉身穿白底兒渾身粉桃花的一旗袍,小立領,那叫一精神,而且眼鏡都不戴了,兩眼模糊也不知道我不出聲她看不看得見我,她說不戴眼鏡,是為了“不擋桃花”,想談戀愛都想瘋了。鄧克拉跟職業沏茶倒水的賽的,囉了吧嗦地問:“是喝涼的,還是喝熱的啊?”外麵都下火了,還喝什麼熱的啊。我說涼的。可等半天,水呢?鄧克拉慢條斯理,“水晾著呢,還沒涼。”敢情還是熱的。

我們窩在小屋裏,等趙文雯。

我打早晨就開始倒敘著想我們幾個人的革命友誼。要說,我們南來北往不是鄰居不是同學,還都性格迥異。因為書,卻誤打誤撞趕一塊兒了。那麼多年,我們待在各自的MSN裏,趙文雯和省略號是幹正事的,平時沒工夫瞎搭咯,我跟鄧克拉就不一樣,廢話都不夠我們說的,自打這閨女去了一家以賣鑽石為坑人主業的國際集團,我們就巴巴地盼著她能給我們順點下腳料出來,可是吧,她大義滅親,愣攛掇著趙文雯買了個他們旗下公司的昂貴大鑽戒(三折)。克拉倍兒足,怎麼看怎麼像有機玻璃的。

可即便這樣,我們還是熱愛著鄧克拉,因為她熱情。熱情到一般我們害臊做的事,都讓她幹,她確實有魅力,多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均能給捏合到一塊兒,還給人家分派任務。

咱聊聊趙文雯,這閨女從來不說她沾我的光還吃大螃蟹了呢,隻提狗食館兒。她說話的頻率比正常人都高,但凡是她開口,我們誰都插不進去話,實在趕不上趟兒。一般我們能落著暢談機會的時候,都是在飯口,備足了堵槍眼的幹糧,才容我們給自己爭取點兒時間訴訴衷腸。我很崇拜趙姑娘,因為她精通英語、意大利語、俄語,抽起風來半個月工夫能給別人翻譯一部三十來集的外國電視劇、動畫片啥的,最可貴的是,她分文不取。倒不是她不想要,是那些找她的人,都跟我似的,拿朋友的大帽子扣她,非逼她在情和錢之間取舍,盡管她說:“別跟我提感情,太傷錢。”可我們還是肆意踐踏著她的好心眼兒,最多完事,請頓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