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龍圖打坐在開封府(4)(1 / 1)

君權天授,不受世間的法律約束。陳世美深信娶了公主,有皇權蔭庇,能超越倫理道德,甚至可以超越法律。因此他明知被告到了執法如山的開封府,依然對包公輕蔑地說“縱然有人將我告,敢把我當朝的駙馬怎開銷!”

細讀《秦香蓮》,我們會對傳統社會中法律的限度有更深刻的理解。表麵上看比《秦香蓮》更極端的是《打龍袍》,在這裏包公連不守法度的皇帝本人也敢於懲罰,但恰恰是《打龍袍》為包公設計了一條退路,且不說劇中皇帝所犯的並非真的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國太對皇帝的控訴大半是用公理包裹著的私怨,就算皇帝真的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包龍圖也隻能用皇帝的龍袍代替皇帝挨板子以示懲戒。可見普通百姓對司法公正的期待是有限度的,他們追求的無非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它與“法律麵前人人平等”微妙但卻十分關鍵的區別,就在於民眾始終承認皇權的至高無上,承認皇帝有置身於法律製裁之外的特權。

既然如此,老百姓對“第一家庭”也會有最大限度的寬容,所以觀眾很能接受包公委婉且耐心地對陳世美好言相勸。這一場景裏有京劇《鍘美案》最負盛名的唱段:“包龍圖打坐在開封府,尊一聲駙馬爺細聽端的:曾記得端午日朝賀天子,在朝房與駙馬相過了麵皮。我相你左眉長來右眉短,左膀高來你的右膀低。眉長眉短有兒女,膀高膀低你定有前妻。我勸你相認是正理,禍到臨頭後悔遲。”包公盡可能放低身段的金玉良言並沒有說動仗著駙馬身份無比驕橫的陳世美,麵對陳世美的狡辯,包龍圖才不得不與這位駙馬爺正麵衝突,他那段膾炙人口的〔西皮快板〕就此噴發出來:“駙馬爺不必巧言講,現有憑據在公堂。人來看過香蓮狀,(王朝遞狀)駙馬!駙馬爺近前看端詳:上寫著秦香蓮三十二歲,狀告當朝駙馬郎。欺君主,滅皇上,悔婚男兒招東床。殺妻滅子良心喪,逼死韓琪在廟堂。將狀紙押在爺的大堂上!勸你相認回府往,咬定牙關你就為哪樁?”

但這還不是《秦香蓮》的高潮。最重要的角色還沒有登場,在這個曲折故事裏包公的真正對手是皇姑和國太。就在包龍圖要對駙馬爺用刑的當口,皇姑和國太駕到!這才出現了最尖銳的戲劇衝突:麵對皇姑與國太對駙馬爺的護佑,包公能否為秦香蓮這樣的小民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