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澹有些發愣。
他腦海中,蝦還在和烏龜相親相愛,互相摟在一起握手言和,轉眼間,那隻蝦又變成了沈遙淩口中的一道菜,在他腦海中冒著熱氣。
他晃晃腦袋,幹脆把蝦的畫麵抹去。
黃蝦蛟隻是取了個這樣的名,王府的一餐一食,都會有專人呈到宮裏去,他的餐食一直很
固定,節儉樸素,少見葷腥。
而沈遙淩雖然脾胃很弱,卻很愛肉食,於是找了折中的法子,改了食譜,但卻取了跟從前差不多的名字,也不至於變化那麼大,叫宮中猜疑。
這對他而言,其實是有好處,因為有了沈遙淩帶來的變化之後,寧澹也很快察覺,他並不是不愛葷腥,隻是從前習慣了府中的生活,沒有提過其它的要求,他也從來不會耐著性子去感受食物的差別。
難怪這些日子以來,他感到自己胃口大開,仿佛每一頓飯,都比從前更香,也更有價值了。
不過,這些該是夜裏談論的事嗎?
寧澹的掌心捂了過去,墊在底下,暖著沈遙淩的肚子:“不要再說了,再說下去,等會兒又該餓了。”
熱熱的大掌幾乎罩著她的小腹,沈遙淩呼吸一緊,眼珠轉了轉,老實地閉上嘴。
總算輪到他開口,寧澹斟酌又斟酌。
“喻府的事,你是否還生氣?是我考慮不周到,那日的打算,應該提早和你說才是。”
沈遙淩原本還在胡思亂想,聽到這句話,頓時興致缺缺。
他的計劃,和她提前說什麼?犯得著嗎,何況,說了又能改變什麼。
她也根本不計較這個呀。
沈遙淩又翻了回去,仰躺著,搖搖頭。
“不生氣!不過,我看我以後還是不要再去喻府為好。”
她好不成熟,那日恐怕又鬧了個笑話給人看。
寧澹默然半晌,應道:“好。”
沈遙淩拉起被子邊沿,遮住自己的臉。
“那麼,還有什麼別的事?”
寧澹靜了幾息:“不然,我和你講講宮中的事。”
他從最緊要的事講起,提了幾個名字,全是三公九卿,振聾發聵的大人物。
沈遙淩一個也不認得,聽得暈頭轉向,況且,寧澹講故事的水準實在有所欠缺,本來是些驚心動魄的大事,他平鋪直敘之下,好似變成了要死記硬背的課文。
沈遙淩一個嗬欠接著一個嗬欠,勉強睜著眼睛,配合地看著他。
等到寧澹停下來,她心想,終於說夠了,抬起手在寧澹眼皮上抹了抹:“你困啦?那就睡吧!”
她話音落下,還沒多久,眼皮已經蓋上了,手還停在寧澹的臉頰上,人就已經睡倒了過去。
寧澹握著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也安靜著,神思呆滯了幾秒,胸腔沉沉地跳了幾下。
輕輕的鬱悶。
母親說的,似乎也不全對。
她並不渴望他的解答,也不需要他的傾訴。
他們分明在同一片屋簷下,他卻不知要如何將自己的天空分給她。
況且,他覺得自己的這一片天,實在是無聊透頂。
他看見她在樹下曬太陽,看見她晃著腳心自言自語地賞一本書,但是又能隱隱感覺到,她在這裏並不開心。
她像一隻隨時準備要飛的鳥雀,收攏翅膀乖乖地
伴著他(),陪在他的屋簷底下。
他不敢叫她更無聊了?()_[((),官場上那些爾虞我詐,她本就厭煩,會不會有朝一日煩得張開翅膀逃走了?他不敢想。
寧澹借著月光,細細地打量沈遙淩在清暉中被映得瓷器一般的麵容,支起一條手臂撐起身子吻了吻,將人收攏些,摟著睡了。
第二日早晨起來,沈遙淩讓若青梳著頭,卻在桌上看見了一張字條。
是寧澹的字跡。
她拿起來,上麵寫著——一條字謎。
好呀,真記仇!她昨晚考了他一個,今早他就回敬她一個。
沈遙淩目光灼灼,拿著那張字條,細細研究。
梳頭時一直盯著看,用膳時也一直盯著看,現在嬤嬤們已經不會教訓她了,她樂得自在。
若青見她用心,也跟著一起幫著想,若青是跟沈遙淩一起受過啟蒙的,然而王爺出的謎題實在高深,若青想破腦袋也實在想不出來。
沈遙淩認真地盯了好一會兒,反倒不著急了,到了晌午時,把字條放在一邊,自顧自地去玩別的。
若青還以為,主子已經過了興頭了,結果睡完午覺起來,沈遙淩又把寧澹寫的那張字條翻出來,舉在眼前看,一邊看,還一邊露出神秘的微笑。
這下,應該是想出答案來了吧!若青準備好了雙掌,隨時要給主子賀喜,結果下一刻,沈遙淩又放下了字條,跑去賞花。
若青撓著腦袋,幹脆不再記掛了。
等到傍晚,寧澹從宮中回來,沒有第一時間見著沈遙淩,便下意識撇向了臥房裏的桌麵。
他清晨留下的那張字條,好端端地擺在原處,隻不過,上麵多了一行字。
寧澹走過去拿起來,是分開寫著的五個字。
全是能對應他那個字謎的答案。
寧澹抿起嘴角,淺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