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個細心的人,把與她有關的重大日子都在自己的商務通裏設置了“提醒”。她的生日自不必說,就連她哥哥的生日他都忘不了送過去一份祝福。
她在他的溫存體恤中幸福著。
幾天前她開始躁動不安——為了今天這個日子。不知為什麼,她居然冒出一些古怪的想法,她希望他的商務通突然出點兒故障,無力再履行“提醒”的職責;或者他在被提醒之後裝一回傻,不告訴她這個日子的到來,不和她商量他們該在這個日子裏做些什麼。
但是,這些古怪的想法還沒來得及在她心上落腳,她就慌忙驅逐了它們。其實,她還是渴盼他銘記著這個日子的啊!如果他真的愛她,他就不可能聽任這個日子無聲無息地從眼前滑走。
昨晚,他隻說“明天一起出趟門”,並沒有說要帶花的。就算她能猜出要帶花,也猜不出要帶紅玫瑰的。
他是個多麼會愛的男人!他的愛多麼細致綿密!她想。
她把和他扣握在一起的手用力地緊了一下,他敏感地捕捉到了,衝她眨眼笑起來。
他們的目的地——陵園到了。他從副駕駛的位子上抱起那一束紅玫瑰,鄭重地交給了她。
她接過那四十四枝紅玫瑰,鼻子一酸,掉下淚來。
——他多麼有心!她想,“44”那是她深深愛過的一個男人的終年,也諧音為“思”——喔,這並肩走來的兩個人的“思”啊。
12.英子
我們抵達倫敦Paddington賓館的時候,已是當地時間下午四點多鍾了。
一進賓館的門,服務生就把我們的領隊喊了過去,詢問了一番之後,遞給他一個手機。領隊拿著那個手機朝匡小娜走去,笑著說:“是你倫敦一個叫英子的朋友捎給你的,說讓你拿到手機後跟她聯係——對了,她還囑咐說手機隨便打,是包月的。”
分配房間的時候,我和匡小娜同住。我問她:“你在倫敦還有這麼好的朋友?”匡小娜笑笑說:“說起來挺有趣的,這個英子原來在北京搞過一個對象,我和她那個對象的妹妹是要好的朋友。後來,他們吹了,我們卻還有聯絡。這不是,英子知道我要來倫敦,吩咐我務必帶兩樣東西過來,一樣是幼兒版的《看圖識字》,一樣是北京特產炒紅果。”
匡小娜來不及喝完一杯水,就趕忙給英子撥了電話。聽過去,英子好像十分開心。匡小娜問她:“孩子們好嗎?孩子的爸爸常來看他們嗎?”聊著聊著,匡小娜就驚叫起來:“什麼?你又有男朋友了?”
掛了電話,匡小娜無限感慨地歎息著,仰麵將自己摔在了床上。
她說:“英子跟我們真的不是一類人!打死我也做不出英子做的那些事!”
“英子是個漂亮女人。她大學學的是營養配餐專業,畢業前到省體育局去實習,跟優秀短跑運動員小秦好上了。這個小秦帶她到北京去看比賽,一場比賽沒看完,她就跟和他們一起看比賽的小秦的一個哥們兒好上了,這個哥們兒就是我好朋友秋紅的哥哥。兩個人關係確定下來之後,秋紅他們家使了很大勁兒,才給英子在北京找了份工作。時間不長,倆人的關係就發展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
“一天,英子喊著我和秋紅去幫她定了婚紗,我連送她的新婚禮物都選好了。可是,事到臨頭,她卻又變了卦——她的一個大學同學在英國讀研究生,打電話問她想不想去英國深造,她立馬頭腦發熱,答應了。她男朋友不幹,說:‘婚禮請柬都發下去了,你這麼折騰,不存心要我難看嗎?’可英子不管那些,照樣我行我素。她向單位請了假,謊稱她老娘病了,她必須去床前盡孝,然後,她就失蹤了。她男朋友到她老家去找人,她老娘說她根本沒回家。後來我們才知道,原來人家英子到小秦那裏‘避難’去了。半年之後,英子扔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人,隻身飛到了倫敦。”
“那後來呢?”我問。
匡小娜說:“後來就更瘋狂啦!到了倫敦,她根本沒念幾天書,就開始轟轟烈烈地談起了戀愛。先是跟一個英國本土的一個小夥子好上了,第二年就生下了一個男孩兒。起初,那個英國小夥子還是很愛她的——愛看她那典型的東方女子的長相,愛吃她做的麵條、餃子,但後來,人家就看膩了,也吃煩了,有一回,不知怎麼來了脾氣,把英子做的餃子撒了一地。”
“英子把自己的委屈說給一個來自法國的黑人男子聽,那男子非常同情她,慫恿她離開那個薄情的男人。英子聽了這個黑人的話,和那個英國人分手了,孩子歸了英子。英子一轉身,就順理成章地投入了那個黑人的懷抱。那個黑人沒有嫌棄她是再婚,特別寵她,這讓她無比開心。不久,她就又為這個黑人生下了一個男孩兒。後來,你猜怎麼著?英子聲稱這個黑人愛她愛得讓她痛不欲生。她有一回跟我打電話說:‘那樣的愛,會殺死我的!’我罵她燒包,不知好歹。她說:‘隨你怎麼說吧,我反正沒法跟他過下去了。’就這樣,她跟人家分手了,孩子又歸了她。”
“現在,英子在唐人街一家餐館做領班。兩個孩子學習成績都不好,而且,他們幾乎連一句漢語都不會說,這讓英子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