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明察秋毫的朋友似乎洞悉了他倆的微妙關係,冷一句熱一句地拿他倆打趣。她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不知怎麼接那話茬才好;他卻大方,大大咧咧地說:“會有這麼好的女孩兒鍾情於我?那我強烈要求天天幸福地失眠!”
她借重溫每次見麵時他的言談舉止來飼養著身體裏那條不死心的蟲。但她還算有誌氣,沒有輕易去約他。
花香浮動的一個晚上,他突然約她出去吃茶。
當時,她正在加班,在電腦上製表。他的電話,登時讓她眼前枯燥的線段開出千萬朵異香撲鼻的鮮花!
她去了他所在的那家茶樓。見到他,知他喝多了。
“酒精考驗,酒精考驗著你究竟最愛誰!”說這話時,他醉眼迷蒙,拿食指不知輕重地點著她的鼻頭。
這話讓她很是受用。
但是,他吻她時,她心中的美好卻陡然煙滅。
——他吃了大蒜!
猶如當頭一棒,她終於明了,他原是多麼地不在意她……
以那個“蒜味之吻”為界線,她對他的感覺有了霄壤之別。一場過敏的愛情,就在那個晚上神奇地脫了敏。
戲劇性地,他倆的位置倒了個兒——他開始飾演昨天的她;她呢,開始飾演昨天的他。他約她時,她幾乎是學著他的腔調說:
“我應允了別人,不好爽約的。我們改天好嗎?”
“請你,來和我一同慶賀我心中那條蟲的死亡吧!”她對著心中的那個他說,“噓——請永遠不要再說你愛我。你今天對我的糾纏,說穿了,不過是對昔日追慕者的一種虛榮的依戀。你要通過我,驗證你自己的魅力,賞給你自己歡悅的理由。可是,你知道嗎?我不願做一個你想寵幸就可以隨便寵幸一下的喪失掉尊嚴的玩偶。我要你在意我。我要你給我一個清爽的、沒有異味的吻。如果你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就請遠遠離開我。”
8.繽紛謊言
她不是個愛說謊的人,但自打認識了他,她發現自己總在挖空心思地編織謊言。
她在發給他的短信中說:“我正在路過你的辦公大樓,遙望了一下你的房間。聽到我心跳了嗎?”其時,她正身處另一個街區。
她這樣講,無非就是沒話找話,讓他的手機為她的話語震動一下,讓他明白此刻有個人正在狠狠地想著他、念著他。她不願意轉發那些沒有品位的短信段子,不願意借別人的句子表達自己的心跡。她就愛給他發這些信息——“剛才在靜園那兒看到一個人,迷人的背影很像你耶!我盯著人家看啊看的,看得他後背都要著火了!”
“我走在銀杏大道,滿街的黃蝴蝶啊!要不要捕兩隻給你?”
“我團了一個大雪球,在上麵寫了你的名字,然後,你猜怎麼著?嘻嘻,我使勁兒咬了它一口!”
哼!隻有鬼才知道,她根本沒有在靜園看見一個像他的人,也沒有在彼時撿拾銀杏樹葉,更沒有使勁兒咬什麼大雪球!
——向他扯美麗的謊,成了她得意的慣技。
他原以為自己是個坐懷不亂的人,誰料她的撩撥功夫實在了得,他居然也亂了。開會的時候,手機掛在腰間,設成了震動檔,鄰座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也會悚然心驚,下意識地捂住腰,仿佛不這樣做,一些繽紛旖旎的佳詞麗句就有可能叮當墜地。
她仿佛一塊磁鐵,總是吸引著他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奔向她。
他們愛翻了天。
但不知怎麼,她卻很快就厭了。她厭時,他卻正在情網中陶醉,難以抽身。
他約她,直截了當的信息:“想你了。今天我們見個麵吧!”
看到這樣的信息,她居然有一點兒惱,但她不能開罪於他。她於是繼續在短信中說謊,謊言美麗得讓人心痛——“我對你的想,比你對我的想多一千倍呢!但是,我今晚被那個長得像芙蓉姐姐的老總留下加班。你不願意讓芙蓉姐姐炒我魷魚吧?”
“走在離你越來越近的路上,可是,老媽突然病了,命令我回去呢!你不反對我先去盡孝吧?”
“知道你剛出差回來,先去和家人團聚吧,縱然我巴不得立刻見你,但也不能厚著顏麵奪人所愛呀。”
“特別想見你!但我密友警告我,她聽到有關咱們的傳言了。謹慎為佳啊!”
——愛著的時候,所有的謊言都殷勤地鋪著通向他的道路;不愛的時候,所有的謊言都殷勤鋪著背棄他的道路。隻是,愛的謊言是感性的、多彩的,不愛的謊言是理性的、蒼白的。
愛,是個詩人;不愛,是個哲人。
9.被抓傷的男人
他是我早年的同學,在B城工作。這次我去B城出差,有同學聞到風,張羅了個小型聚會,我便見到了他。一見麵,我吃了一驚,發現他右臉上有三道觸目驚心的傷痕,結著新鮮的痂。
“怎麼毀容了?”我問。
“準是他家貓咪幹的——對不對?”有人給他開脫遮臊。
沒想到,他居然嘿嘿一笑,帶著幾分得意對我說道:“是你嫂子幹的!噢,確切地說,是你現任嫂子幹的。”
席間,大家時不時把話題扯到那個“新嫂子”身上。雖說我沒見過那個女人的麵,但約略可以猜出,那是個又美又膩、又潑又毒的女子。
飯畢,他開車送我回賓館。我問他:“跟我前任嫂子還有聯絡嗎?”他歎口氣說:“怎能沒有!一起生活了十二年,兩條命都長一塊兒了,哪能輕易就掰開呢?我總回去看她,勸她再找一個,可她忒擰,總流著淚說‘我等你回心轉意’。”
“那你還可能回心轉意嗎?”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