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一切都恍若靜止,隻有肖蝶的聲音在耳邊環繞、回旋、放大,每一句都像刀子狠狠紮在她心上。
搭在膝蓋上的手無法抑製地顫抖著,舒妤咬著牙拚命想要壓下這股破湧而出的難捱的不適感,可它來得太洶湧,身體像不屬於自己的一樣,筷子突然從另一隻手上脫落,“啪嗒”一聲掉到地上。
舒妤用另一隻手抓著右手的手腕,彎腰去撿,手指捏了好幾次都沒把筷子撿起來。
最後還是靠肖蝶幫的忙。
她真的好沒用。
遊離在崩潰邊緣的情緒是在那一刻失控的,心裏繃著的那根弦也是在那一刻斷裂的,明堂堂的現實擊得她千瘡百孔,到最後,仍留不下一絲體麵。
舒妤將手背於身後,再抬眸時,眼眶紅了一圈。
肖蝶似乎看出了什麼,揪著舒妤的衣袖,滿臉著急地問:“怎麼了?舒妤姐姐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這麵做得太辣了,給我嗆出眼淚了。”舒妤喉嚨像卡了刺般難受,怕肖蝶察覺出異樣,她幹笑了兩聲,試圖掩飾剛才發生的一切,“吃好了嗎?吃好了我們就走吧。”
肖蝶隱隱覺得不對,卻還是應道:“好,我去找老板結賬。”
她一走,舒妤便撐著牆站起來,腿軟沒站穩,身子跟著虛晃了一下 。
胸口悶得慌,呼吸也變得愈發急促。
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在倒流,一股沒來由的窒息感密密麻麻的將她包裹,竄進每一寸肌膚裏,無孔不入,似乎要長進身體裏悄然作祟。
口腔發澀發麻,酸水湧到了喉嚨眼。
沒有誰比她更清楚自己發病前的症狀。
肖蝶跟老板結完賬,跑過來挽住她的手臂,看舒妤臉色不對勁,忙問: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我去跟張隊說明情況,讓你休息一天。”
舒妤遲疑兩秒後才作答:“好,那麻煩你了。”
其實回去休息也好,以她現在的狀態,恐怕也幫不上什麼忙。
雨淅淅瀝瀝地下,肖蝶拿起來時放在門口的傘,“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什麼都聽不進去,什麼都不想做,隻想隔離整個世界。
舒妤強忍著憋回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故作輕鬆地說:“沒關係,你先走吧,集隊時間馬上到了,而且這雨下的也不大,我能自己回旅舍。”
肖蝶擰眉堅持道:“不行,你臉色這麼蒼白,萬一走回去的路上暈倒了怎麼辦?”
舒妤找不出理由拒絕,也無力再拒絕,無奈隻能讓她扶著。
回到旅舍後,肖蝶幫舒妤溫了一壺熱水,親眼盯著她喝下去,又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才關上門:“舒妤姐姐,你好好休息,今天別出去了,晚上我給你帶飯。”
“嗯,知道了,謝謝你小蝶。”舒妤聲音有些啞,她剛吃完藥,蜷縮在床尾,臉埋進手肘處,額頭抵在膝蓋上,形成一種自我保護的姿勢。
今天是入隊以來,病症發作反應最強烈的一次,可這一次,她還是沒有改掉吃藥應對的習慣。
上個星期,醫生才通話提醒過她,在自愈期內,不能間斷性或長期的依靠藥物。
可當她看到肖蝶手機上的那張照片,她又怎能像平常一樣處之泰然?或是一笑而過?
如果她今天真的那樣做了,那也隻是欺騙自己的表象而已。那個青春時期裏一眼難忘的少年,在她心裏的份量隻有她自己清楚。
沉浸在回憶的旋渦裏,藥的療效似乎也顯得微乎其微,恍然間,又一陣頭痛感和胃酸反湧上來,折磨得她展不開眉。
還記得最後一次谘詢醫生時,她說,自己的身體和心理,已經處於一種微妙的同頻狀態。
心理上的障礙加劇身體的變化,同時,身體的過激表現也會成為心理障礙的誘因。
醫生還告訴她,自己曾經治療的一個患者,有著與她相同的境況,後期因為無法堅持自愈,吞食大量藥物而產生副作用,最後她的結局就如同枯榮花那樣殘敗零落。
有時候胃疼到麻木的狀態時,舒妤常會想,如果人的生命突然間終結,是不是意味著命運安排如此?
伴隨著額頭的大滴汗珠流下,體內那股烈烈的灼熱感也漸緩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