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五味雜陳。
什麼轉世不轉世,她自己深受其害,更不可能將左殊同視作什麼墮神。
但風輕重歸乃懷禍世之危,稍有不慎恐再現神燈慘案,恐禍世間。於殿下而言,實難在此等時節將左鈺和風輕拆作兩人看待,她也該理解才對。
理解歸理解,卻不代表她能夠接受左鈺以這樣的方式……成為人人喊打的大魔頭。
但是,要怎樣救回左鈺,她心裏也沒有底。
更何況,她好不容易才將殿下哄好,若因此事為難他,再激起他的心魔又該如何是好?
她手指無意識地蜷起,餘光察覺到司照的視線,隻定定須臾,沒敢對上。
這時,蘭遇陡然撫掌:“對了,最要緊的事忘了講,談姑姑讓我們來轉達一句,那誰,席芳,他叛教了。”
這句話很成功地將古怪的氣氛打散,柳扶微愕然:“你說什麼?”
司照垂袖,抬首。
蘭遇將談靈瑟先前種種疑慮及揣測轉述一遍,“……大抵便是如此。你既已下令取消一切行動,可席先生失蹤之後還是下了搶親的指令,談姑姑疑他變節。”
柳扶微仍覺難以置信:“如此要緊的事,你倆怎麼這會兒才說?”
蘭遇:“我剛才被我哥嚇壞了嘛,何況這都隻是談姑姑的揣測。”
橙心道:“我認為芳叔不會,想必其中另有誤會。”
蘭遇不同意:“此舉不是擺明給我哥他們造嫌隙麼?”
“你信我嘛,芳叔不是這種人!”
“那就是談姑姑有問題。”
橙心氣惱道:“你想死啊!”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耍起嘴皮子,柳扶微也覺得事有蹊蹺:席芳若變節,將我直接擄走便是,何必多此一舉?
本就惴惴不安的心又一次提起,她下意識看向司照,他神色未現慍意,隻是猛地起身邁來,展臂將他們三人攔在身後,不等她開口詢問,就聽到殿外一陣丁零當啷的打鬥聲,蘭遇納悶兒道:“哇,哥,你這洞房花燭夜也未免太熱鬧……”
“鬧”字音方落,又聽得外頭回廊上汪森的聲音:“殿下,有十數名左衛忽然失去理智,宛如中邪,欲要硬闖承儀殿…
…()”
很快衛嶺給了答案:“是傀儡線,他們被傀儡線所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一句未完,但覺一陣冷風橫掃,直撲得門窗嗡嗡作響,司照瞅準其中一扇飄窗,信手一揮,登時木屑橫飛,杯盤碗盞摔了一地。眾人齊齊回首,紅燭之後一道清雋的身影站在窗外,半麵秀逸半麵疤臉,卻不是席芳是誰?
席芳身後東宮左右衛正在廝鬥,他倒像個沒事人般朝大家打了個招呼:“想不到大家都在。”
前一刻還在懷疑的罪魁禍首忽然現身在眼前,眾人盡皆一呆。
司照周身氣息再度炙起,柳扶微毫不懷疑他多來幾掌這一堵牆就得掀塌。她趕忙道:“席芳,你……究竟想幹什麼?”
席芳朝柳扶微彬彬有禮施了一教中禮:“我來自首。”
這話更是匪夷所思——他這架勢像是來自首的麼?!
席芳當先解惑,態度極佳:“我孤身前來,難免勢單力薄,這才借了東宮左衛之勢,並無與殿下為敵之意。”
蘭遇拉住想上前的橙心,咳了一聲:“你管這叫勢單力薄?!”
席芳的傀儡術有多彪悍柳扶微再是清楚不過:“你……先停下傀儡術。”
“動靜一旦停下,指使我來破壞婚事者恐會有所察覺。”席芳道:“若教主要我停下,隨時可停。”
柳扶微道:“指使你?什麼人?”
席芳稍稍偏頭,似乎忌憚周圍會有耳目,即道:“可容我進去說?”
柳扶微遲疑望向司照:“席芳的話也許可以聽一聽,他若當真有不軌之心,不必如此。”
蘭遇臉色發青:“誰知道你進來了會不會將我們都當傀儡使?”
席芳微微一笑:“殿下若不信我,何不將我先行縛住。”
說話間,竟當真伸出雙腕,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樣。
司照沉吟須臾,攏指念訣,縛仙索自床前矮櫃內倏地飛出,將席芳捆成了一顆人形粽子,繩索的另一端纏上高高的房梁,瞬間將鬼麵郎君懸空提溜而起。
與此同時,外邊那些東宮左衛軍接二連三栽了跟頭,“哎喲”聲此起彼伏,顯然已脫離傀儡線束縛,衛嶺等人自院外趕來:“殿下可有……”
見到屋內多出這麼多人,衛嶺和汪森齊齊傻眼:“這是……”
“汪森,攜左右衛繼續作廝鬥狀,衛嶺,你守好門。”
雖不明情狀,兩人抱拳道:“是。”
司照從桌上信手畫了一符,往牆上一摁,刹那間一切聲息都被隔絕在外。
縱然席芳不是凡人之軀,被縛仙索勒住命門難免也露出痛苦之色,但見司照用了止音的符篆,方才看向柳扶微,眉色舒展:“我還怕來遲了。教主,無恙就好。”
一切事態變化之快簡直令人目不暇接,蘭遇和橙心已全然在狀況之外,柳扶微則正色道:“席芳,你剛剛說有人指使你破壞我和殿下成婚,此人可是……風輕?”
席芳搖頭:“是掌燈之人。”
() 眾人又是一驚,柳扶微問:“你見到掌燈人了?是誰?”
席芳直言道:“祁王殿下。”
——————————第二更————————————
屋內靜得落針可聞。
“掌燈人不是太子舅舅麼?”蘭遇不明所以,“哥,你……不也是為此才把太子舅舅……”
席芳轉眸覷著司照,看出了端倪:“殿下早就知道掌燈人並非太子,而是祁王?”旋即了然,“殿下幽禁太子,是想借此機會來論證誰是掌燈人。”
此一言,眾人皆露出驚色。
司照不置可否。
神燈案樁樁件件事涉朝廷,一切蛛絲馬跡皆指明太子,太子的確私觸神燈,幾欲玩火自焚。但從當日太子表現來看,他不像執掌神燈業火的幕後人,倒更像是替罪羔羊,且他近日被幽靜於東宮地牢,倀鬼依舊來襲,足見掌燈人另有其人。
端看此間受益者,再聯想當日微微被劫至鑒心台也是皇叔告之,若說主謀是祁王,就說得通了。
隻是一切尚無實證,司照聽得席芳此言,麵上反倒添了凝重之色。
蘭遇仍不可置信:“祁王舅是掌管神燈的人,這怎麼可能?”
橙心理所當然地說:“這有什麼不可能的?自古以來皇族之間同室操戈、兄弟鬩牆實屬平常,你自己不也是在吐蕃國那裏被你那些兄弟欺負得灰頭土臉,才灰溜溜的來到這兒麼?祁王是皇族,他做這麼多事當然是為了謀權篡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