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真依的視線不自覺向上移去時,她的目光驟然頓住了。她看不清這位女士的臉,她隻能看到蒼白的皮膚上不斷蜿蜒的細線和花紋,以及她的額頭上……那一排令人惶懼的,半睜半閉的眼睛。
它們似乎能夠看到任何角度的景象,就比如禪院真依此刻在小心地藏著視線去打量,也依舊被對方發現了。
那些半闔半睜的眼睛卻沒有多加理會她的意思,如同沉睡一般慢慢地閉上最後一條狹窄的,猩紅的縫隙。
看出對方並沒有繼續暴動的意思,也沒有要傷害自己的意圖,禪院真依鼓起勇氣問:“你是誰?”
“……”
頭頂朱紅鳥居的巫女並沒有回答她——她甚至連目光都沒有真正落在禪院真依的麵上,就像是麵前站著的並不是人,而是不感興趣,也不值得投以注視的塵埃。
這讓禪院真依感到一陣怪異:她倒不是無地自容,比這更加過分的態度她在
() 禪院家也遇到過(),但從來沒有人會看待同類時▂(),如同看待溫室趴在植物上的蟲類一樣,漠然又厭憎,不願多看。
不對,從這副外表就能看出來,對方本來就不是自己的同類吧?
“由奈……”
透明的少女,宛如蜜糖般的嗓音輕輕柔柔地響起,她在用溫柔得不可思議的語氣呼喚著宮川由奈的名字。
禪院真依聽到她的聲音,脫口而出:“你認識由奈姐姐?”
京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像是把旁人的言語都從耳中過濾掉了,她用那種仿若處在夢境裏般飄忽的,喜悅的語氣命令道:“給我。”
禪院真依不是遲鈍的性格,她看出來了對方的強大,也從這句話聽出了對方的目的。
她直視著那雙細長的眼睛,雖然毫無把握自己可以對抗對方,但她還是打起精神,充滿警惕的,堅定地用自己的身形護在了宮川由奈的前麵。
“你在說什麼呢!我才不會把由奈姐姐,交給你這種身份不明的陌生人!”
禪院真依努力想要將黑色長發的少女保護起來,可屬於孩子的背脊和笨拙的動作,讓她更像是小孩在過家家。
宮川由奈看著麵前神色裏滿是害怕,卻倔強地不肯交出她的禪院真依,在心裏慢慢地歎了口氣。
再繼續僵持下去,京都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人設就要毀了。
但她隻是打算讓禪院姐妹成為見證者,並不打算欺負小孩。
幸好她早有準備,把在禪院家亂跑的禪院真希率先打暈帶過來了……看到姐姐,禪院真依會乖乖妥協的。
宮川由奈想,這樣一來,京都不對她們動手也算是理由充分:她尋找的人就在麵前,也沒必要再為禪院家的人多費心思,多給眼神。
宮川由奈操控著觸手把昏迷狀態的禪院真希丟到了禪院真依的麵前,力道並不溫柔,如願看到了對方臉色煞白的模樣,再伸出觸肢,繞開禪院姐妹,穿行著將自己的本體從禪院真依的身後托起,抱住——
“嘻嘻嘻……由奈真溫柔啊。”
京都甜蜜又柔情的嗓音在這一刻如同情人的喁喁低語。
她依戀一般繞著宮川由奈造出來的軀體轉著圈圈,沒有人能看到她真正的模樣,隻能聽到她甜甜的笑聲。
這座城市過分活潑地開口,“這兩個孩子是做了什麼事讓你這麼另眼相待?明明咒力很低,沒有天賦,過往也如此的平平無奇。好吧,讓我看看——”
京都拖長腔調,說著說著就向禪院真希的位置飄了過去,大有宮川由奈不阻攔就要直接查看她們記憶的架勢。
宮川由奈:?
京都是最近觀測五條悟沒有結果,所以太無聊了隻能來逗弄她嗎?
她伸手抓住這座城市——在禪院真依顫動的眼中,麵前的水母巫女隻是冷漠地伸出觸須,在空中漂浮著卷住了什麼往回拉:“京都,她們沒什麼不同,就跟這裏長大的每個咒術師一個模樣。”
宮川由奈說,“她們甚至
() 還沒有成為咒術師?”
這是能和城市直接交流的心聲。
除了她和京都外——沒有人能聽見這段對話。
京都:“是嗎?可是我的女孩,你很喜歡她們。”這座城市的聲音在此刻變得無比冷靜。
她陳述,“明明隻要像摧毀掉加茂家一樣,摧毀掉她們就夠了。她擋路了。足夠充分的理由——為什麼你不這麼做?”
說到這裏,這座城市像是突然豎起尖刺:“為什麼?”
她的語氣慢慢狂躁起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不明白……”京都的氣息漸漸變得陰鬱。
她的情緒實時地具現化在這座城市的天氣上,小雨正在慢慢變大,豆大的雨滴砸在禪院家的瓦簷,砸出了清脆的聲響。
就像是這座城市在哭。
宮川由奈洞察到了什麼,“你在傷心嗎?京都。”
剛剛來到這座城市的她隻會和京都交流,幾乎給對方營造出了是彼此唯一的朋友這種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