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真依抱住宮川由奈的手隱隱地開始發麻,並不是因為少女的重量。孩子的力氣很小,不足以長時間地支撐年長者是常理,但這套不適用在她們的身上。
因為宮川由奈的身形異常輕薄。
她就如同一隻伶仃的鳥,又像是被合疊起的樹枝,明顯凸起的脊背宛如掙紮生長的枝芽,生生撐起少女那層柔弱的皮肉。
這樣的,隻要看到就會不自覺地小心翼翼對待的貴客,就連沒有進行正式力量訓練的禪院真依都能輕而易舉地抱起她,甚至不會感到勞累。
她的手發麻的原因是宮川由奈的體溫——它在越來越低,低到不像是人能達到的溫度。
這種生命力似乎在一分一秒流失的感覺讓她的肢體,血肉連同心髒都在緊縮,僵麻——禪院真依從未如此深刻地體會到何為“孤立無援”。
母親和姐姐不在身旁,她沒有任何依靠,也得不到任何來自長輩和上位指令,隻有她一個人能照顧昏迷不醒的少女,甚至不能向其發出抱怨般的撒嬌。
因為宮川由奈需要她。
禪院真依又想起了白天裏她跟禪院真希的對話——為什麼沒有認識多久卻想要冒險和宮川由奈告密?
為什麼絲毫不了解宮川由奈,卻在這種時候交付她全部的擔心和照顧?
大概是因為黑發紅眼的少女代表著她很少能見到,卻在心中默默憧憬的外麵的世界。
禪院真依能從宮川由奈的言行中感受到禪院家外的樂趣,這讓她在心裏暗暗覺得自己不是什麼都不懂,什麼都無法反抗的孩子。就像是借著少女的所見所聞將心中的壓抑和恐懼全部都吐了出去,得到喘息的餘地。
“由奈姐姐……你不會有事的,對吧?”
短發的和服女孩明知道得不到回應,卻還是如同下棋時不知道怎麼走下一步棋般出聲詢問。
——似乎立刻就能得到對方肯定的回複和教導。
禪院真依自言自語後,咬住嘴唇,繼續在心中默念著:四百三十六秒,四百三十七秒……
她在心裏不斷數著漫長的時間,終於慢慢地冒出了疑惑的念頭:為什麼真希還沒有回來?
這樣看好奇怪。禪院真依想,女仆姐姐也不見了。
她們明明應該在院外守著貴客,以防有意外發生,保證禪院家可以及時處理,可在宮川由奈倒下前,她們就好像沒有了一絲一毫的動靜。
不能繼續等下去了。
由奈姐姐的麵色在越來越蒼白,像是全身流動的血被抽幹般毫無生機。
禪院真依伸手摸了摸她的麵頰,又捏了捏她的手臂,發現宮川由奈的手指僵硬地蜷曲成一團,肢體也毫無活人的力氣,體溫已然冰冷得如同屍體。
禪院真依在心中有了判斷。
宮川由奈的身體情況在瀕臨崩潰,如果在那之前沒有得到幫助的話……她不敢去想那個可怕的後果。
真希沒有回到這裏,母親也沒有前
來查看情況(),女仆姐姐處在失蹤狀態……自救才是唯一的出路。
想明白這一點後?()_[((),短發的女孩半抱半背著宮川由奈就開始往院外走,她要帶著病人去禪院家主宅。
當禪院真依伸手,勉強觸到那扇院門時——
她發現有一股輕柔的力道試探地自外麵向裏麵推動。
這讓禪院真依怔了一下:“真希……?”
意料之外的是對方沒有回應她任何的言語,門被推動的響聲也恰恰停在了那裏,再無動靜。
這不正常。
禪院真依立刻警惕起來,她剛要伸手將門往回摁牢,反鎖,就在下一秒睜大眼睛——
麵前的門傳來“嘎吱嘎吱”的悶響,有異物從另一端穿透進來,剛好地停留在了禪院真依的麵前幾厘米的位置!
那是一根觸手。
透明而豔麗的觸手,呈現在禪院真依的視線裏。它散發著深海中浮遊生物的微光,質感看起來格外柔軟,不像是現實中能碰到的事物,外表美麗至極,蠱惑著她伸手去觸碰。
可她尚未來得及伸手,就看到更多的觸手湧進來,在她的眼前暴橫地將院門連同院牆一同穿刺,撕裂,如同削斷一塊豆腐般輕易!
“?!”
當禪院真依從目睹不該存在此世之物的震撼中反應過來時,那些和尖銳的武器無異的觸手已然將這座安置貴客的小院毀壞殆盡——就連她的臉側也被觸手刺破出細細的血痕,給她的心帶來一陣發冷的戰栗。
對方是誰?是咒靈嗎?
不對,這可是禪院家的內宅,怎麼可能會有咒靈……
可如果不是咒靈,這是什麼?
門牆的遮擋被對方的暴行去除,禪院真依抱住宮川由奈,目光怔怔地看向對方——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巫女霞光燦燦的裙擺,細得可怕的腰間的西陣織帶,交錯著垂進了那群海葵般密集的觸足中,無數帶毒的觸肢在空氣中漂浮,輕若無物,帶狀的觸須在顫動,遊曳,如同正在探知周圍環境的蛇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