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吉恩家發生了一件家庭醜事,那就是有關他的大兒子麥克·安東尼。麥克非常不幸。他想從事律師這項職業,可該職業不允許新教徒加入。他是虔誠的加爾文主義的追隨者,拒絕改變他的信條。思想上的鬥爭讓他得了憂鬱症,後來病痛深深摧殘了這個青年的思想。他開始給父母背誦《哈姆雷特》的著名獨自,他一個人長時間散步,並經常向朋友們講自殺怎樣的好。這樣過了一段時間,有天夜裏,家裏人正在款待一位朋友,這個可憐的孩子悄悄離開,跑進父親的儲藏室,拿了一根用來打包的繩子,在門柱上吊死了。幾小時過後父親發現了他,他的罩衣與內衣都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櫃子上麵。家人都絕望了。當時自殺的人必須臉朝下赤裸身體地拖著穿過城裏的街道,隨後綁在城外的絞刑架上,讓鳥將屍體吃光。卡拉斯是有身份的一家人,對如此的奇恥大辱不甘心。他們圍成一圈,討論應該如何做和打算做什麼,這時一個鄰居聞悉了這場混亂,報了警。醜聞迅速蔓延開來,街上即刻擠滿了憤怒的人,他們大聲喧嚷處死老卡拉斯,“因為他為了不讓兒子信奉天主教就將他殺死了。
”在小城市,發生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的,並且在十八世紀法國外省的鄉下,無聊如同一個黑色的棺材,壓得人們喘不過氣來,所以就算是最無知最離奇的故事也會有人相信,它們可以讓人們如釋重負地鬆口氣。職位很高的官員完全明白在這樣可疑的情況之下自己應如何去做,因而他們馬上把卡拉斯一家人、客人、仆人及最近曾去或同卡拉斯一家有過接觸的人逮捕了。犯人被送往鎮公所,戴上鐐銬,扔進專門關押罪不可恕的犯人的地牢中去,第二天審查他們。全部的人說的都一樣,麥克·安東尼是如何進的家門,他是怎樣離開的房間,大家都以為他是去獨自散步去了,等等諸如此類。可是這時土魯斯城的僧侶們也幹預了這件事情,在他們的幫助之下,可怕的消息肆意蔓延:這個胡格諾派教徒把自己的兒子殺死了,因為他要確立真正的信仰,於是嗜血成性,兒子要回到真正的信仰上,所以就將他殺死。對現代偵破方式了解的人們會覺得官方肯定要當天對謀殺現場作調查。大家都知道馬克·安東尼身體強壯,他年僅二十八歲,可父親六十三歲。父親可以不經任何搏鬥便能輕而易舉地將他吊死在門柱上的可能性著實太微乎其微了。
可是沒有一個鎮議會議員為這樣的細枝末節動腦筋思考,他們忙著處理受害者的屍體的事宜,由於麥克·安東尼的自殺現已被認定應受到殉教者同等的待遇,在禮堂裏屍體被停放了三個星期的時間,穿白衣服的教士們以最隆重的儀式將他埋葬。他們出於一些秘密的原因將這位已死的加爾文主義者看成是為他們組織的一分子,將他的塗了防腐劑的屍體莊嚴地送往大教堂,這往往是給主教或者當地最有錢的資助人采用的儀式。這三個星期中,城裏所有布道壇都再三督促土魯斯的廣大群眾拿出反對吉恩·卡拉斯與他們家人的證據出來,後來公共報刊完全拋出了這個案件,在馬克自殺五個月後審判開始了。那時一個審判長靈光一閃,建議要到這位老人的鋪子裏去看他描述的那樣的自殺有沒有可能,不過他被十二票對一票所壓倒了,卡拉斯被宣判用車輪將他撕裂這樣的酷刑處死。卡拉斯被他們帶到刑訊室吊了起來,腳離地麵大概有一米高,隨後用力拽他的身體,直到肢體拉得“脫臼為止”(這是我抄自官方的報道)。因為他堅決不承認自己不曾犯下的罪行,便又被放下來,灌了大量的水,一會兒的工夫他的身體就是原來的兩倍了。
他依舊不承認自己的罪行,就又被抬到囚車上送往劊子手那兒,要將他胳膊與腿都撕裂開來。在後來的兩小時內,他心灰意冷地躺在行刑台上,地方官員和教徒們還依然絮絮叨叨地用問題來打擾他,老人憑借令人難以置信的勇氣,繼續辯解自己是無罪的。這種頑固的謊言讓首席執行法官火冒三丈,於是自動放棄了對這件案子的審理,下令將他絞死。這時人們的憤怒已平息了,便不再處死他的家人了。卡拉斯遺孀的全部財產都被剝奪,準許她隱居,在忠心不渝的仆人陪同下,饑寒交迫地過日子。孩子們全部都送往修道院,隻有最小的那個孩子在哥哥自殺之時恰好在尼姆讀書,他非常明智地跑到了日內瓦。好多人都對這個案子非常的關注。伏爾泰住在費內的城堡裏(城堡離瑞士邊界很近,隻需幾分鍾便能夠逃到國外)聽說了這件案件,不過剛開始他沒有窮源究委。一直以來他都和瑞士的加爾文主義者的教徒不和,他們也將聳立在他們城裏的那個私人小戲院視為公開的挑釁地,是魔鬼的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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