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無人煙的黃河灘上遠遠走來兩個人,一老一少,前後而行,腳步踩在鬆軟的黃土地上一深一淺。
走在前麵的老者,瘦削如竹,蒼勁如鬆,一襲青衣大褂,腰上別著個酒葫蘆,怡然自得的哼唱著小曲兒。跟在後麵的少年,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身上背著一方與其等高的竹篋,長長的劉海瀑布似的垂下來,像是刻意遮住眼睛,然而隻要仔細看,風塵仆仆之下依舊掩蓋不住少年刀削般鋒利俊朗的臉龐。
這一老一少自然便是左不殺和無忌。
此時距倀鬼蔡生首次現身的那晚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這對師徒倆花了五天的時間才走出了崇山峻嶺的皖西丘陵,其間走走停停,除了在各個山頭的村子裏補給休養,便是順手幫村子裏的人看病驅邪。一來是為了賺些盤纏,二來則是為了向無忌傳授通鬼神辨陰陽的技藝。而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倀鬼蔡生就會從酒葫蘆裏冒出來,教無忌讀書寫字。書就收在竹篋的第三層,厚厚的三大摞,左不殺從裏麵抽出兩本扔給無忌,一本是《弟子規》,一本是《三字經》,都是古代少年兒童的啟蒙讀物,隻是在這科學發達,文明昌盛的二十一世紀卻顯得有點不倫不類了。倀鬼蔡生就以樹枝為筆,以沙土為紙,教會無忌認字寫字。
一切都按著老頭子事先規劃好的進行著,唯一讓他覺得不爽的就是蔡生隻肯教無忌繁體字,而不是現世通用的簡體字,即便如此,也是老頭子據理力爭的結果。要知道,如果依著蔡生的本意,他原本是要教無忌小篆的。
對此,老頭子嗤之以鼻:“你怎麼不教他甲骨文?”蔡生臉一黑,隻得作罷。
如此白日黑夜的填鴨式教導,饒是天資姣姣如無忌者,也有點吃不消了。好在老頭子白天教無忌識百草、吹蛇哨、練壁吸、學壓勝,晚上也沒閑著,總會在第二天給無忌捎來一把怪草亦或是蛇膽鳥爪之類的東西,說是能提神補氣,如此便事半功倍也。
出了皖西地界,便踏上了一馬平川的坦途。師徒倆到了河南經過幾番車馬周轉,終於在兩天前來到黃河灘上。這也是無忌第一次見識到四個軲轆滿地趟的怪物原來叫汽車,哐嘰哐嘰叫個不停的則叫火車……
總之,無忌開始了接受山村外麵的新奇事物,一切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新鮮的。
老頭子和無忌在黃河灘上已經走了三天,他們沿著黃河一路往西行,除了幾處破敗的小村落,幾乎就沒有遇到生人了。
左不殺突來興致,問道:“臭小子,到如今,你且學會多少字啦?”
“回先生的話,小子到今日,約莫學了兩千多個字,其中《弟子規》一千零八十,《三字經》一千一百四十五,不過其中多有重複,無從統計,正在學《百家姓》和《千字文》。”無忌恭恭敬敬的回道,看來這段時間蔡生也教會正在學了他不少渡鴉一門自古傳承的禮數。
“孺子可教也!”左不殺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哼起小曲來。
如果這個時候有旁人聽見這對師徒的對話,一定會在心中大呼:兩個神經病!原因無它,就是他倆說話摻雜古風,哪裏像是個正常的現代人之間的對話,不是神經病還是什麼?無忌除了受老頭子的影響,“罪魁禍首“當然就是生於明朝成化年間的倀鬼蔡生了,一出口就是滿嘴“之乎者也”“子曰古人雲”的,無忌怎麼可能“獨善其身”……
走過一座小山丘,無忌遠遠看到前麵黃河灘上竟聚著不少人。
“嘿,終於看到活人了!”老頭子也不禁興奮了起來。
有人就意味著這附近有落腳的地方,可以好好休整一番,補充淡水和幹糧,如果運氣夠好,碰到別人運氣不好的時候,替人去去晦氣說不定還能賺上不少的盤纏。雖然老頭子自詡視金錢如糞土,可是出門在外,沒有錢那可不行啊。
等他倆漸漸走近了,那些圍聚在岸邊的人們居然沒有一個掉過頭來看他們的,個個盯著河心看,像是發現什麼寶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