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倀鬼蔡生(1 / 2)

皖西起伏的山巒讓路變的異常難走,然而老頭子和無忌兩人卻依仗過人的體能和毅力跋涉在人跡罕至的深山密林中。出了村子後,不過兩個時辰的光景,師徒二人便已經走過了兩個山頭。然而兩人卻都舍不得浪費體力用在說話上,所以這一路上幾乎是默默而行。

此時他們正在翻越第三個山頭,日頭已經落了下去,夜幕漸漸籠罩,白日裏靜謐的山林卻在這個時候熱鬧起來。不知名的野獸山禽在幽暗的樹林深處發出陣陣低嚎與哀鳴,一陣清冷的山風襲來,那些叫聲變得忽近忽遠,飄渺不定。老頭子不做聲的一屁股坐了下來,心中已經打定主意,今晚就在這裏睡上一宿,明天再出發。無忌也不等老頭子吩咐便挑了個略微寬敞幹淨的地兒,從竹篋取出毯子鋪起來,然後開始準備水和幹糧——相識不過兩天而已,他們之間卻早已形成某種奇特的默契。

無忌吃東西很慢,老頭子喝酒也不快,所以總要說些什麼做些什麼才能打發這漫漫長夜。左不殺再次把酒葫蘆湊到嘴邊,但是什麼都沒有喝到,葫蘆已經空了。他自嘲似的笑了笑,卻不急著叫無忌幫他續上,而是一手持著酒葫蘆一手捏了個手印,口中念念有詞:“酒葫蘆,葫蘆酒,解!”

“嘭”的一聲,一股青煙從酒葫蘆口升騰而出。這股青煙起初似有似無,漸漸卻化飄渺為實質,竟慢慢具有人形。

無忌好奇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不知道這東西應該叫人形的煙,還是應該說是煙一樣的人,可是有了之前的種種,就算這會兒老頭子把自個兒的頭卸下來再裝上去,他也不會有太多驚訝了。青煙變成的人形越來越清晰,最後居然看上去與常人無異,清新俊逸,棱角分明,隻是他身上穿的衣服卻是無忌見所未見的。

隻見這青煙化作的人一身古人裝扮,頭戴方巾,身披長袍,手持山河扇,腳踩粗布鞋,儼然是個赴京趕考的俏書生。

那書生遙遙對著無忌就是一揖,“倀鬼蔡生有禮了。”無忌自是不懂這古人打招呼的方式,更不知道“倀鬼”是個什麼鬼,隻能愣愣的看著。蔡生對無忌露出友善的微笑,隨即又轉過身去對左不殺說道:“左兄,三載不見,別來無恙。”

老頭子也是一躬道:“蔡兄呆在我這酒葫蘆裏足足三年,不知醉了幾分。”

“十分,便已醉了七八分。”蔡生答。隨後這兩人俱是哈哈大笑,儼然是相交已久的故友。

打過招呼後,蔡生指著無忌問道:“難道他就是你三年前說要收的門徒?”

“正是。”三年前的預感,一朝成真,左不殺隻感歎時光恍若幻夢。

蔡生打量著無忌,止不住的嘖嘖讚歎,雖然眼前這少年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衫,經年不洗的頭發耷拉著,就像從垃圾堆撿回來的野孩子,但是他依然看出無忌身體裏隱藏著怎樣駭人的力量和命格。

“在下先行祝賀左兄重歸故裏,報仇雪恨。”

“哦?”左不殺奇道,“此話怎講?”

蔡生笑著回答:“有此子,左兄何事不成?”

“知我者莫過蔡兄。”左不殺說完也是一笑,對一直愣在一邊的無忌說道,“還不見過你蔡爺。”

無忌正要開口,卻見蔡生一臉不喜,說可千萬別叫我什麼蔡爺,太顯老了,還是叫蔡生貼切些。無忌立即改口,恭恭敬敬道:“無忌見過蔡生。”跟老頭子沒多久,無忌也學會了說幾句文縐縐的古言。

蔡生滿意的點了點頭,抬頭看著夜空懸著的明月,四下山風揚起,忽然心念一動,提議道:“眼下正是良辰,不如我與左兄合奏一曲?”

“甚妙!”

說著兩人都伸手到懷中摸索了一陣,左不殺掏出一隻陶塤,蔡生則取出一管橫笛,相視一笑後便開始了吹奏。塤聲低沉渾厚空靈柔美,笛聲清脆回轉悠揚委婉,與山林間鳥獸發出的異響相互應和,別有一番韻味。此時圓月高懸,夜風蕩漾,左不殺與蔡生這對多年摯友以塤笛相交,似是穿越了千百年的時空,回到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年代。

一曲終了,兩人還逗留在那種氛圍中竟是意猶未盡,回過頭來才看見無忌卻早就一頭撲倒在毯子上,不省人事。原來無忌終究不過是個年方十二的少年,連日的奔波勞累讓他身心俱疲,終於抵不過潮水般襲來的睡意,昏昏睡去。

左不殺忍不住笑罵道:“這臭小子就是不識趣,我與蔡兄合奏一曲不知道多少附庸風雅的人想聽都聽不到,這小子居然就這麼睡了,真是氣煞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