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而遠遊
2012年7月我開始著手寫這本書,這是我第一次寫書,也是第一次寫紀實文學。
編輯說,他們想做一本書,展現留學生最真實的生活,不知道找誰來寫,某天無意間看見了我的一篇日誌(現在成為了本書的前言),於是找到我,表達了這個願望。因為這個前言,便有了現在這篇後記。
從2012年的7月開始,我便向時差黨們征集留學故事,到2013年的7月書稿編寫結束。一年時間內大約收到了300封郵件,共計20萬字的故事素材。在此,我務必要向這些願意毫無保留地分享故事給我的時差黨小朋友表示由衷的感謝。
這本書由10個故事組成,共計十幾萬字。我知道寫到這裏,很多小朋友又要嘰嘰叫著說:“曾良君,你拖延症又犯了嗎?10個故事寫了一整年啊!”
你們不知道,這又是另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叫作“年少無知”。
年少無知的我開心地接手了這本書,然後哭著發現了一個問題,好像誰也不知道什麼是“真實的留學生活”,因為這個命題過於龐大,沒有人可以回答。於是下一步理所當然地將故事載體細分為一個個國家,可“最真實的美國留學生生活”或者“最真實的英國留學生生活”這種標題聽起來就夠傻夠天真的了。
從收到的郵件來看,大家基本上都過著截然不同的日子,別說同一個國家了,即便在同一條街的同一棟屋子的樓上樓下,兩人的生活也可能千差萬別。許多電影的開端不都是這樣的嗎?
不管過著怎樣的生活,可這些都是“真實的留學生活”啊,這點無法否認。那麼該拿這些龐雜的故事怎麼辦呢?最終我將故事的載體定位在城市上。
所有的故事都從這句話開始:年少而得以遠遊的我們是何其幸運。這是一封郵件的開場白,發信人是一位美國留學生。這個觀點,在其餘的300個故事中被90%的人用不同的方式表述過。
所以在一個個以城市為載體的故事中,我要寫出“真實的留學生活”,便要寫清楚,為什麼他們在經曆了幾年的留學生活後,尤其是在經曆了很多實在說不上愉快的事情後,仍然認為自己能夠留學是件幸運的事情。
這是一項很困難的工作,尤其對於我這種第一次寫紀實文學的人,又不像通常的那些故事一樣,輕鬆地以“我有一個朋友,現在我們來講講他的故事……”為開頭,畢竟我不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絕大多數人我甚至完全不認識,但他們把故事投遞給了我,這是我們之間唯一發生的聯係。
一個絕對的旁觀者,要去講述許多陌生人的故事,這些陌生人生活在某個我不了解或此前未曾聽說過的城市,現在我要講述他們的生活,描述他們的成長,想想就一個頭變兩個大。
為了能說清楚這些曆程,又要努力淡化我這個旁觀者,我嚐試了許多寫作方式。一開始故事都是第一人稱,從留學生自己的視角講述自己的故事,但後來又覺得不好,便改為第三人稱,可變為第三人稱後,他們很多留學過程中的心得體會由我之口說出,便成為了莫名其妙的說教。為了避免這一點,最終改為了敘事與訪談結合的形式。
這樣反反複複改來改去,廢稿多達十幾萬字,竟比正文還多。初步整理出故事主線後,便明確主題和改編細節,為此,又要反反複複地去采訪故事裏的主人公們。
我一度覺得自己很殘忍,在許多人的故事中,早期的經曆絕對說不上愉快,那些殘忍的過往明明已經結了疤,我卻為了寫作要將它們掀起來看一看。在他們寫來的郵件中,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往往被輕描淡寫一筆帶過,但是到采訪時,我卻要一句句拎出來問他們,“所以當時具體的情況是怎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