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5(2 / 2)

送葬春蓮和秋菊的先一天,阮黑娃到白花蛇那兒問有酒沒有?白花蛇說:“多的是,商業局捐贈了幾箱廬州大曲。”黑娃說:“這個這個拿幾瓶。”白花蛇拉住黑娃的胳膊耳語一陣,黑娃瞪大眼睛說:“哪敢?這個這個……”白花蛇說:“那怕啥?不是有人都鑽墓子裏搞嗎?”黑娃眼珠子骨碌亂轉了幾下說:“行!這個一下。”提酒走到門口回頭又對白花蛇說,“你可得給咱弄一箱這個。”他把手裏的酒舉了舉。白花蛇擠眉弄眼說:“那有啥難的,晚上就給你送家裏去。”

當晚春蓮入殮前,黑娃對盼人窮耳語了一陣,盼人窮先是目瞪口呆,隨後咯擠著眯絲眼發笑。屍體放進了棺材就要蓋棺,家屬哭聲大作,忽然電燈滅了,黑娃詐詐唬唬喝開趴棺的家屬,手塞進棺材抹了春蓮的玉鐲兒。緊接著秋菊入殮,盼人窮又要阮黑娃故技重演,他又順手卸了秋菊的金戒指。

哀樂聲聲,催人淚下,人們不約而同地走進送葬的隊伍,把這些年輕的幽靈送往異宇他鄉。樂嗬嗬大爺無心去吹奏嗩呐,他自個兒向著西天默哀,祈禱天神超度亡靈,連日來他失魂落魄似的呆望天空,盼望黑夜像盼望親人歸來一般,他在浩瀚繁密的星群內凝望尋覓,存留在心底的一線希冀瀕臨泯滅。六天了,已刨出十六具屍體,還不見魏峰和石柱的影子,再過一天就超過人在絕食狀態下生存的最大極限,生還的希望渺茫。

魏峰的父親魏東山、母親薛敏、弟弟魏小峰都回來了,他們站在人群中翹首凝望,淚水模糊了眼睛,每刨出一具屍體他們就多一份憂傷,同時也多抱一分幻想。眼看希望要像肥皂泡一樣破滅了,好不悲傷。魏峰媽哭啞了嗓子,小峰急得跳下甬道直往內鑽,被戰士擋住了。

七天過去了,沒有找到。人們已給魏峰和石柱下了必死無疑的結論。黑娃對盼人窮說:“這個這個趁早再打兩孔墓,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部隊向指揮部請示,有停的意思,牛書記不依,尖刀連再挖了一天。但還無結果。戰士已疲於這種徒勞,似乎此刻挖人已失去搶救意義。救護隊也要求撤回,人們圍在土窯前議論著。有人提出幹脆在塌窯前立兩塊碑,哪兒黃土不埋人?魏東山有點動搖;薛敏哭得死去活來;魏奶奶堅決反對,說是死是活都要將娃刨出來見一麵。秀梅、畢霞、東升、亞亞、敢明、畢雲、小峰等守在出事地點不肯離去,表示即就是壓在同伴身上的是座山也決心要把它移開。

為了顧全大局,牛書記果決地讓部隊和救護隊撤走,並立即開會研究新方部隊撤走了,人們像潮水般退下去,工地一下子寧靜了。東升把钁一撂,蹲在地上說:“來,咱們也開個會,願意幹的堅持到底,不願幹的就請便!”敢明說:“有什麼說的,誰打退堂鼓我操他祖宗!”

亞亞拖著哭腔說:“魏峰哥,你藏哪兒去了呢?叫人怎麼也找不著!啊呀,這真把人活活急死啦!”

指揮部的會議上爭論激烈,梁主任說:“不管費多大的事也要把人刨出來。”阮黑娃說:“再別給死娃灌米湯啦!這個這個幹脆就埋裏頭算啦。”

“放屁!”牛書記把桌子一拍說,“這就是你的階級感情?群眾觀點?把你壓裏邊其他人放這涼腔你願意不願意?”

阮黑娃嚇得直縮脖。

任君打圓場:“阮支書是老粗,說話蠻了點,可心地沒問題,今後說話要講究藝術,關於兩位罹難青年的問題,我談點意見,吭吭!”他清了清嗓子說,“**說,死人的事是經常發生的。上龍大隊十八名青年罹難是我們國家和人民一大損失。是上龍、峰源乃至全國人民的不幸,不光是家屬悲哀,我們每個有良心的中國人都為之悲痛。事故發生後,黨和政府非常重視,動員千軍萬馬,不惜任何代價全力以赴搶救,可以說做到了仁至義盡,這點有目共睹。家屬感恩,群眾信服,就是九泉之下的英靈也會感激涕零。遺憾的是還有兩名同誌沒刨出來。按照唯物主義觀點,生死是一種自然現象,人一旦失去了生命,**對於這個人便沒有了意義,無論你把他放到哪兒,最後都要變成腐殖質回到大自然中去,這也符合物質不滅定律。沒刨出的兩位同誌從罹難時間上看已屬兩具屍體無疑。所以說刨與不刨,埋在這兒或那兒實在沒多大區別,話又說回來,盡管是這個道理,但誰都不願意自己的親人拋屍荒野,為了照顧群眾的感情,我原則上同意把屍體刨出來,但照當前這種辦法費時費工,因此,我建議放炮取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