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5(1 / 2)

畢雲說:“刨出來八個,全是死的。”

“他還沒消息?”畢雲搖搖頭。

“你還是到秀梅家再打聽一下,都大半天了!”

畢雲遊哉優哉來到秀梅家,秀梅媽正一隻手端一隻碗從屋裏出來,一見畢雲就說:“雲兒,人都急得火燒屁眼,你倒遊手好閑。”畢雲說:“大媽,你忘啦,咱是富農家的大少爺!”

“噢噢噢!你看我,”秀梅媽恍然大悟,轉言道:“這是什麼世道?地主、富農連人都不能救!都是這夥鬼子精的壞點子,剛才你大伯和牛書記還說起這事,你看人家牛書記說得多好:四類分子還可以在救人中立功贖罪嘛!”她又壓低聲問,“他就是你們修水庫時常說的牛指揮一一雷公爺?那人挺和氣麼,一天一夜沒吃飯,我要給人家燉雞蛋,人家擋住說,家常便飯一一玉米麵攪團、米兒麵他最愛吃……”

畢雲打斷她的話問:“大伯和秀梅哪兒去了?”

“這不,飯吃了個半截,秀梅跑回來說又刨出了人,碗一撂又跑了。”

“是嗎?”

“嗯”秀梅媽一個嗯字沒出口,畢雲早轉身飛跑出去了。又相繼出人,仍然是往大篷裏送,人們對裏邊的人能活著出來簡直失去了信心。秀梅、東升、敢明、亞亞幫著運人。大篷前黑壓壓擠滿了人,哭聲、歎息聲、議論聲混雜一片,人們望著那一具具被土塌變形了的屍體慘相,不忍目睹地流著淚。每具屍體一抬下來。家屬就撲上去呼天搶地地哭,有的一聲未哭出就昏死過去,弄得救護隊不得不過來個醫生應付現場。

畢雲急急慌慌來到大篷前,趴在人堆後麵踮腳伸脖往裏瞧,忽然被人揪住後衣領拉下來,他一轉身見是陳虎,氣不打一處來,一拳上去,把陳虎打了個趔趄。陳虎指著畢雲大罵廣富農狗崽子,你還敢打人?你無視五項決定……”

“你媽那個屁!”畢雲毫不示弱,“如果是你死了,狗吃了老子都不看一眼。”人們聞吵圍觀,阮黑娃從裏邊出來,撥開人群詐詐唬唬說:“這個這個咋啦?”

陳虎說:“階級敵人跳出來搗亂啦!”

“這個這個押指揮部去!”黑娃指揮旁邊兩個民兵去揪畢雲。畢雲一甩膀子,把他們豁開說:“別碰!你走哪兒,老子跟那兒!”說著,大步流星地向指揮部走去。

黑娃向陳虎丟個眼色,陳虎氣勢洶洶跟著去了。

牛書記正在指揮部和任君、王權商量撫恤金問題,畢雲和那兩個民兵進來直挺挺站著不說話,陳虎氣呼呼跑進來喊:“報告!”牛書記驚奇地看看他們問廣什麼事?”

陳虎立正說:“報告牛書記,階級敵人,富農狗崽子跑出來搗亂,還行凶打人!”

牛書記看看那三人,見畢雲邁頭怒目激奮而立,想:所謂階級敵人必定是他無疑,問:“你咋搗亂啦?”

畢雲轉過臉說:“我沒搗亂。”

“那他們咋抓你?”

“他們不讓我參加救人,我去看一下,他們就揪我。”

“是這樣嗎?”牛書記問陳虎。

陳虎看看任君,回答說:五項決定不讓五類分子及家屬亂動。“任君也剛想解釋一下,牛書記說:“去去去,混賬!啥都講階級鬥爭?去告訴大家,誰都可以參加救人,五類分子如果在救人中表現好,有貢獻,還可作為卸帽子的參考。”

畢雲向牛書記深鞠一躬,轉身飛跑而去。他顛三倒四跑回家裏,拉起姐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可……可以去啦!牛書記讓咱們救人啦!”

“真的?”畢霞喜出望外。姐弟倆手拉著手向搶救現場跑去。春蓮家因為公家沒給春蓮穿一件紅綢棉襖而遲遲不讓下葬;秋菊家比較貧寒,想借此機會向公家多要錢。王主任帶著文書來回跑,苦口婆心地解釋:“咱們罹難的親人不是國家幹部,也不是職工,公社社員因公出事國家不付撫恤金,得靠集體,你看,生產隊窮,公社又是空架子,籌點錢實在不容易。等將來上邊撥下救濟款一定給你們多照顧點……”總算咱們的社員還通情達理,送葬工作相繼順利進行。

春蓮、秋菊的未婚夫分別在“地質勘探隊”和“黃委會”工作。訂婚都比較早,感情篤深,罹難前又是約訂好春節就結婚的。春蓮向愛人要一對玉鐲兒;秋菊向愛人要一隻金戒指。兩個丈夫都使愛妻如願以償,單等那天蹭物接人,可是,那一天不會來了。人去物空留,平添了多少悲哀。於是兩個丈夫主動提出把饋贈之物作為陪葬品給妻子,這件事人所共知,無不為兒女情深感歎不已。

陳虎調去協助搞安葬事宜後,捐助錢物就由白花蛇一人管理。牛書記授命王權兼管捐助工作實質上隻是王權給白花蛇說了聲“把東西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