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進度怎麼樣?”
“光上午就完成了五百多方,得冠軍又沒問題。”
從大上壩一開始,指揮部就每天公布戰績還製了一麵流動紅旗,連日來,流動紅旗一直在“尖刀連”的工地飄揚。
“你烤火吧,我打飯去!”魏峰說著拿著兩個碗出去了。畢雲烤暖了手,到魏峰的書摞上去翻書,無意間見了給秀梅的信,匆匆看了一遍又壓到原來的地方。
他悶悶不樂來到山坡上,曠野一片雪白,枯枝敗葉橫亙在雪地上,太陽蒼白無光地掛在空中,北風呼嘯著,把那些生硬的雪屑摔打在人的臉上、身上,使你承受一種無以言狀的酷刑。他拾起一截棍棒,無目的地“啪啪啪”抽打著路旁落光葉子的灌木和樹枝。
溝沿那兒爬上來一隻老狐狸領著幾隻小狐狸,一個個瞪著狡猾的眼光瞅他,他毫不猶豫地奔過去攆他們,狐狸撒開四蹄拚命奔逃,在雪地上留下一些雜亂的腳印。他一連打死三隻狐仔,死狐的腥臭和屁臭在空中彌散,老狐狸跑上山岡,回頭悲淒的哀鳴……
他無目的地把棍子甩出去,然後順著山坡滾下去,弄得一頭一身的雪。他又抓了一把雪塞在嘴裏,雪迅速融化著,刺骨的冷痛順著牙根鑽到心裏。
石柱把魏峰替他寫的戀愛信照抄一遍,盡管認認真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但那字還是歪歪扭扭提不起筒子。借人們不注意,他在晚上政治學習散場時把信悄悄塞進了秀梅的褲口袋。
同伴們都睡熟了以後,秀梅才把那刺撐著口袋的信封拿出來。秀梅直想笑,石柱在信封上把“秀”字寫成了“禿”字,她心裏暗暗罵:“傻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可她讀著信的時候不禁被石柱的誠摯打動了,信中表示出對她的愛慕和追求,及願為她奉獻一切和做出最大犧牲的決心,簡直使他這個農家女子有點受寵若驚。出生十九年,她曾未考慮過自身的價值,想不到竟有人對他這樣癡心,這使她不得不重新衡量自己,她拿出小鏡子照了照一一不就是一個娃皮沒蛻盡的黃毛丫頭麼?有什麼資格在一個老實後生麵前拿搪呢?
她掩信沉思,石柱是個誠實的孩子,他像千千萬萬的黃土高原上的父輩們一樣,將來會成為一個善良溫順的好丈夫,拿老黃牛形容他們確切無比。但她又覺得他絕對不會成為她的丈夫。她同情他,他是雇農石大伯的小兒子,石大伯逃荒要飯,挑著他們弟妹幾個來到上龍大隊,爹同情他們,把他們一家收留下來,按黨的政策給分了地、分了房。娘同情他們,經常拿家裏的衣物、糧食接濟他們。秀梅從小就和他們弟妹們一起玩,舍得把媽給她的好吃的東西分給他們吃;舍得把她的鉛筆、本子送他們。也許因為這些原因給石柱造成了一種錯覺,使他覺得他們應該成為天然的一家。就連他們父母的思想內也難說沒有這種因素,因為她有一次聽見石柱媽和媽在屋裏叨叨過給她招女婿一類的話。
秀梅不愛石柱,但她又不願傷了他的心,尤其是看到信上說的如果她不同意他就去死的話,她犯難了,她不願看到他因自己去死。因為她深知這不是一般花花公子拋向情人的虛情假意的騙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