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邊“哄”地小聲笑了。
“總的來說，成績是肯定的，這我不想多說，我隻想給大家講一下當前的形勢。”他手撮成雞爪狀在空中劃圈圈，“當前階級鬥爭十分複雜，階級敵人十分猖獗，文化革命雖然推翻了以劉少奇為首的資產階級司令部，但革命並沒有結束，他們時時刻刻都想卷土重來，他們無時無刻無不想著顛覆我們的紅色政權，所以我們決不能掉以輕心，一定要加強政治學習，用毛澤東思想武裝我們的頭腦，決不許任何人以任何理由，任何借口衝擊和代替政治學習。”他瞥了眼後邊牆上的學習製度，更加堅決和響亮地說：“要拿一個青年讀毛主席著作多少，寫心得筆記多少，寫批判稿多少，來衡量他是革命的，還是不革命的或者是反革命的……”他低頭看了一下表，“咦！都快四點了，快點，到試驗田去看一下。”部長和局長上車的時候，阮書記提了兩大包蘋果塞進了小車。孫幹事的褲兜和襖兜裏都鼓囊囊塞滿了蘋果，他兩隻手護著向車跟前跑，不慎襖兜裏的蘋果掉到地上，他蹲下去拾，褲兜裏的又掉了兩個，引得大家一陣笑。汽車在試驗田邊上轉了一圈，代表們都沒下車就又開走了，任書記下車時，車隻暫停了一下，阮黑娃緊跑慢攆想申請給撥兩噸化肥，但小車“哧”一聲放了股屁煙飛走了。後邊的大卡車也顛顛簸簸跟上去，揚起了漫天塵埃。
回到大隊部，任書記要阮支書集合團員青年，那臉陰沉沉風雨欲來。人到齊後，任君站起來“吭吭”兩聲說：“咱們上龍大隊地處公社所在地，地盤最大，人口最多，‘棉花實驗田’現場會公社給了咱們大隊，咱們要珍惜這榮譽，當然不是要求像接皇上那樣四十裏夾道歡迎，起碼……”
“這個這個，”阮黑娃插話，“我們準備好好的等到十二點，可……”任君擺手讓他停下，自顧自地繼續講：“不過招待還可以，領導基本滿意，但今後要注意不要鋪張浪費，不要搞成不正之風，西瓜、蘋果來點不犯錯誤，擺筵設席那就有問題。”
阮黑娃鬆了一口氣。
“但是，”任君加重了語氣。阮黑娃立即緊張起來。“咱們一手抓生產的前提是一手抓革命，咱們大隊青年出現的這種以業務學習衝擊政治的現象顯然已經引起了領導的注視和不滿，應該引起警惕，老阮，下去查查，階級鬥爭很複雜嘛！”
“是是，這個……。”阮黑娃還來不及回答，任君看見了後邊的“上龍遠景圖”，雨後複斜陽地說，“咱們上龍還是大有人在嘛，這張圖就給今天的現場會添彩不少，誰畫的？”
秀梅指指畢霞說：“是畢霞姐畫的。”
“哦！”任君盯住畢霞看了一會兒，心中想，“咦！才貌雙全！”隨後意味深長地說：“沒想到咱上龍還出了這麼一位才女，大畫家，好！好！”他豎起大拇指連連稱好。
畢霞臉緋紅，靦腆地說：“學著畫，差遠哩！”
“好好努力，前途無量！前途無量！”他的眼好長時間沒離開畢霞的臉，心亂如麻，再也想不出什麼批評、表揚模棱兩可的詞語了。這時候，白花蛇在窗外閃了一下，任君瞥見了，他敷衍了幾句，草草收場，臨出門時又偷偷瞟了畢霞一眼。黑娃把任書記送出門說：“任書記，別走！這個一會兒到我家吃飯嗬！”
“不用啦！到我家去吃！”白花蛇早在門外等著，回頭又對黑娃說，“阮支書，一會兒你也來啊！”他扭腰擺脊，狐假虎威地走了。
阮黑娃回到會議室，惱羞成怒，把臉一沉罵開了：“把你這夥死皮！無組織無紀律，這個一頓飯不吃就把你們餓死了！這個那個墳裏的餓死鬼托生下來的！氓？這個這個毛主席說”加強紀律性，革命無不勝，’我看這個革命非斷送到你們手裏不可，這樣的團員是球哩！我看這個這個的統統開除！開除！”他聲嘶力竭地喊，眼紅的像要吃人，他轉臉問秀梅，“誰讓你們私自改變學習製度？”
“我！”魏峰剛要開口，秀梅搶先站起來，她示意魏峰別言語，說，“是我讓每周三晚上學習業務！”
阮黑娃瞅了眼魏峰，朝秀梅說：“哼！這個這個點子你恐怕想不出來吧！”魏峰謔地站起來說：“是我，是我建議的，我覺得既學習政治又學習農業科學知識，沒錯，這是毛主席指出的‘又紅又專’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