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意外的來的很快,好像昨天還是深秋涼風陣陣,今天的氣溫就一下子掉了很多。我瑟縮在厚厚的毯子裏,不願意動彈。叫了必勝客的外賣,手裏雖然捧著熱Nai茶,可依舊冰冷。冬天,算是我難熬的日子了。多數的時候,我都不願動彈,我喜歡窩在厚毛毯裏,安逸的看看漫畫或者電影。冬天,同樣也是我拖稿的日子。電話來了一通又一通,我依然不願意伸手去接。M實在無法忍受電話鈴聲的騷擾,最終按下了接聽鍵。不過,她按下了之後才知道後悔。我的編輯從來都是沒有什麼所謂淑女形象的,尤其實在一個拖稿的作者麵前。於是電話裏傳來她破口大罵的聲音,大約十分鍾之後,她氣急敗壞的掛斷了電話。M瞪大了眼睛:“怎麼現在的女人都已經這麼彪悍了麼?罵人都不喘氣的麼?怪不得你都不接電話……啊啊~~早知道我也不接了……真是的。”我無所謂的聳聳肩,繼續盯著頻幕。
窗外忽然傳來一陣聲響,我借著燈光一看,窗外是個男人,我皺了皺眉頭,猶豫著要不要起身,離開溫暖的毛毯子去開窗吹冷風。可惜,很多時候,容不得你想,他用指甲開始刮我家的玻璃。我隔著耳機,都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噪音。趕緊起來,打開窗子,讓他進來。
他爬進來之後,先是哆哆嗦嗦的喊冷,隨後就是在我的屋子裏一直走過來走過去。大概走了十分鍾不到,他才傻笑著意識到,一個死魂怎麼會怕冷……“不好意思,我還沒習慣,我總還覺得我自己活著呢……”他告訴我,他叫齊奎,是白航讓他來找我的。說實話,聽見白航的名字心下還是一觸,從上次的事情之後,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見到他。見到的時候,是各種煩,這次難得他安靜了,我卻有些不習慣了。所以說……人啊…其實都賤……
齊奎在我對麵坐下,隱隱的,我聞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也許是因為我對香水不熟,一時說不出那是什麼味道。我不由的靠近聞了聞,齊奎告訴我,他身上的味道是屬於一個人的,一個死人的,是香,屍香。我愣了一下,屍香……在我記憶中,我似乎曾經寫過這樣的故事短篇,那個時候全是憑著天馬行空的想象所寫出來的,我從沒有想過,現實生活中真的存在這樣的說法……
以下是齊奎的敘述……
我是從小村莊裏出來的,出來了有些年頭了。可是我依舊記得,記憶裏的那個小村子,我們的村子很落後,估計到現在也不過是才有大馬路。原來,所有人進村口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不是什麼美麗風景。第一眼看見的,是村口的總有很多暗紅色的土堆,那些紅土堆都是墳,埋著從村子裏過世了的那些人。我的爹媽,也在裏麵,隻是村子裏沒有放碑的習俗,所以具體是那兩個,我自己也記不得了。那些個土堆上淩亂的掛著許多黃白的紙,用竹簽串著,按村子裏的說法,這些個都是給死人,到下麵用的錢財。有些呢,是豎得好好的,有些大約是被雨給淋過了,深一塊淺一塊的。村子裏啊,都是一直條的,從頭上就能一眼望到底了。一吹風啊,那就是穿堂風,涼颼颼的。村子裏的穿堂風一過,很多就沒了分量的黃白紙就大片大片的掉到地上,雨水那一浸就染上了泥土的紅,那暗紅就像是沒洗幹淨的血,一大片,看著別扭……
我們村裏,人都老實巴交的,從小到達,也不幹別的,就靠著中點地瓜檀香木什麼的賣點小錢。要是不出去賣地瓜賣檀香木,指不定一年半載也不出去一次。所以這裏一直都沒什麼人,很小的村子,村子是靠著村裏的檀香木賺錢,地瓜也就是糊口。
那會兒,我還在村子裏住著。我村裏有不少老人,都算是長壽的,而且身體都挺好的。可就在這幾天,隔壁家的蘇婆婆走了,聽說是半夜走的,也沒人發覺,第二天一大早有個和蘇婆婆挺好的老太太去找她一起吃早飯,這才發現蘇婆婆是咽了氣了……村裏的那些大人們小聲的討論著老人的後事,我站在一旁無心聽到一耳朵,蘇婆婆是病死的,癆病,從換上這病之後折騰了那麼幾個年歲,最終還是熬不住去了,那些大人們說,去了也好,這病要是活著,也是受罪。蘇婆婆要是沒死,今年年底就九十了。蘇婆婆花白的頭發沒幾根黑,那會兒我還覺得呢,要是著頭發全白了,指不定也挺好看的。蘇婆婆的臉上就像是檀香樹皮一樣很多溝,笑起來眼睛也找不著了。可蘇婆婆以前還挺愛笑,常常張著沒幾顆牙的嘴笑的合不攏,她喜歡將故事,也喜歡給我們這群野娃娃講這村裏的老故事。從我爹媽走了以後,村裏人待我都很好,曉得我是個沒爹媽的,都是一口吃一口喝的送來。尤其是蘇婆婆,我們這些野娃娃好多衣服褲子都是她給縫的。蘇婆婆兒子離開村子,大概走了好些年了,就沒回來。媳婦兒等了幾年,實在過不下去了,丟下孩子,也跑了。村裏的人覺得蘇婆婆可憐,也就幫襯著,可她還幫襯著我們這一群沒爹媽的野娃娃。我們這一群,可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四五個呢。有時候到晚上了,我們一群娃娃窩成一團,躲在蘇婆婆家牆腳根兒下邊,大家還豎著耳朵準備聽蘇婆婆的咳嗽聲,要是聽完了,之後咱們這一群就太平睡覺去了。可我明白,那個熟悉又討厭的咳嗽聲再也不會有了,蘇婆婆走的第一個晚上,咱們這一群,誰也沒睡著,個個都成了黑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