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嚐聞園藝家有能詩者,其人金姓行二,種菊有特長,揚州人,後遷於阜寧,阜寧紳士家爭迎之。凡經其手植者,鹹茂美無比。或勸之花圃,不願曰:“我奔走各家,但勞我力,而不瘁我心也。”一家並妻女為三人,十餘年後,居然買屋三楹,有園地一方,以藝菜蔬。或又勸之現可設花圃,屋不須租,園地亦足以樹藝。則曰:“我無子,女嫁後,即無人助理也。”又數年女嫁,夫婦年高,亦不複為黃華忙矣。招之去者,悉以其術授人,不吝也。阜寧固風雅藪,金二楚楚通文辭,亦學為吟詠,惟不肯示人。有曾見其稿者,謂率多俚俗語,大類竹枝詞也,惟有兩句雲:“年年忙到花開日,一醉籬邊笑口開。”為士林所傳誦。
“重陽糕”的由來
薛理勇
農曆九月九日是我國傳統節日——重陽節。各地流傳著許多重陽風俗,其中最普遍的是吃“重陽糕”了。重陽節吃重陽糕風俗在北宋已十分盛行。據《東京夢華錄》說:當年汴京(今開封市)城內,重陽“前一二日,各以粉麵蒸糕饋送,上插剪彩小旗”。南宋時,重陽糕已成為時令佳品在店肆中供應,“此日都人店肆,以糖麵蒸糕,插小彩旗,名曰‘重陽糕’”(《夢粱錄》)。
定九月九日為重陽節一般認為開始於漢代。據周處《風土記》說:“九月九日……俗於此日,折茱萸以插頭,言避惡氣而禦初寒。”又說:“以重陽相會,登山飲菊花酒,謂之登高會,又雲茱萸會。”關於重陽節和重陽風俗的起源有這樣一個有趣的故事:漢代桓景隨《易》學大師費長房遊學多年。一天,費大師對徒弟說,九月九日你家裏有大禍臨頭,你必須立即回家,叫家裏的人用茱萸係在臂上,舉家登高。果然,九月九日這一天桓景家的家畜全部瘟死,而桓景及家人聽師言而得幸免。(事出《續齊諧記》)
實際上重陽為節起源於漢代的道學。道家奉為經典的《易經》中把陽爻稱之“九”,陰爻稱之“六”,陽爻“九”是“陽”和“陽性”的代詞,所以古人稱九月為“陽月”,九日是“陽日”,九月九日是兩陽重疊,因此叫做“重陽”。陽為剛,重陽為二剛相逢,道家稱之“二剛相克”而被視作“厄日”,也產生了解脫“厄日”的方法,所謂登高插茱萸僅是解脫“厄日”方法之一種。
茱萸是一種落葉喬木,有山茱萸、吳茱萸、食茱萸之分,其味辛辣,是中藥的常用藥材之一,也可用於食品中的調味品。記錄的唐詩中提到重陽插茱萸風俗有數十處之多:“學他年少插茱萸”(朱放),“茱萸插鬢花宜壽”(王昌齡),“舞鬟擺落茱萸房”(白居易),“強插茱萸隨眾人”(楊衡),而杜甫“明年此會知誰健,醉把茱萸子(仔)細看”(《九日藍田崔氏莊》)和王維的“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至今還是膾炙人口的唐詩名句。從這些詩文中可以看出唐代重陽節已演變為文人學士登高賞秋,結社吟詩的節日,原來插茱萸驅邪的風俗也一變為遠離他鄉的遊子遙思兄弟父母的日子。“世路山河險,君門煙霧深。年年上高處,未省不傷心。”(劉禹錫《九日登高》)
宋代,重陽節登高插茱萸又演變為登高吃重陽糕風俗。據說,重陽節吃重陽糕風俗是出於文人的筆墨官司。宋人宋子京認為劉禹錫作《九日登高》詩,本來想寫“年年上糕處”,但當時經典中沒有“糕”字,被迫寫作“高”字。他還作詩嘲笑說:“劉郎不敢題糕字,虛負詩中一世豪”。(事見宋羅大經《鶴林玉露》)實際上以粉麵蒸糕唐代已出現,不過並不是重陽節風俗。宋代,城市經濟逐漸繁榮,都市內出現了獨立經營糕餅食品的店鋪,“糕”與登高之“高”諧音,於是吃糕逐漸代替登高風俗。店主們為招攬生意,又仿“插茱萸”故事,在每塊糕上插上一麵小彩旗以代替“茱萸”,專門在重陽節前出售,美其名曰“重陽糕”。可見重陽糕是宋人依照漢唐故事設計的食品新產品,它既融合了古代重陽風俗習慣,又是一種精美的節令食品。古人獨具匠心的食品設計不也值得今人學習嗎!
“蒸出棗糕滿店香,依然風雨古重陽。百工一飲登高酒,燈火鳴機夜作忙。”重陽節多吃重陽糕,祝君事事如意,步步登高。
重陽節
常人春
舊曆九月初九日,俗稱“重九”。古人認為九是陽數,所以這天又叫重陽節。《易經》雲“以陽爻為九”,將“九”定為陽數,兩九相重為重九,日月並陽,兩陽相重,故名重陽。漢末魏文帝曹丕在《九日與鍾繇書》裏說“歲往月來,忽複九月九日,九為陽數,而日月並應,俗嘉其名,以為宜於長久,故以享宴高會。”可見,重陽的名稱,遠在三國時期即已出現。另外,陶淵明在《九日閑居》一詩的序文裏說:“餘閑居,愛重九之名。秋菊盈園,而持醪靡由,空服九華,寄懷於言。”可見至遲在東晉初年,已有“重九”之名了。這些都說明了魏晉以來,重陽節已成為中國人很重視的一個節日了。
古時,重陽節活動內容很豐富,有登高、賞菊、飲菊花酒、插茱萸等等。《齊人月令》中說:“重陽之日,必以糕酒登高眺遠,為時宴之遊賞,以暢秋誌。”陶淵明此日“引吟載酒,須盡一生之興”。
《武林舊事》記載:南宋宮廷“於八日作重陽排當,以待翌日隆重遊樂一番”。明代皇宮自九月初一起吃花糕,九月九日重陽,皇帝親自到萬歲山登高。民間百姓也爭相效仿,每逢重陽,人們便帶上酒具、茶具到香山或靈顯宮、報國寺的高閣上飲宴作樂。
清代,北城居民多到真覺寺五塔金剛寶座台上登高,石台高五丈,有石階蝸旋而上。南城居民多到左安門內法藏寺彌陀塔去登高,塔高十丈。此外,西便門天寧寺殿宇雖破,但塔猶存。因這裏地勢高,不但可以遠眺,且可賞菊。據清人李靜山《增補都門雜詠》詩雲:“天寧寺裏好樓台,每到深秋菊又開。贏得傾城車馬動,看花猶帶玉人來。”其中遊人較盛的是阜成門外釣魚台(今三裏河以西玉淵潭公園)。當年,那裏有像原始森林一樣的風貌,丘陵土山,迂回錯落,景致幽雅,清靜怡然。其次是城南陶然亭等處,三五亭台,小丘環抱,淺塘蘆花,別有意境。清佚名之作《燕台口號一百首》說:“登高大半上窯台,便到陶然亭上來。四麵軒窗開洞遠,西山一角望崔巍。”人們登高,兼有秋季郊遊之意,由於天氣漸冷,樹木花草凋零在即,所以人們謂此舉為“辭青”。
登高、“辭青”時,照例都要野餐,主要是以鬆枝、鬆塔兒燒起火來,圍坐一起吃烤肉,飲白酒、菊花酒助興。文人墨客有即興吟詩作詞者。
清代的重陽節除登高外還有多種風俗。
九九重陽,人們有登高避災之俗,因“高”與“糕”諧音,故其應節糕點即以“重陽花糕”稱之。人們並賦予了它“步步高升”的含義。明人謝在杭引呂公忌的話說:“九日天明時,以片糕搭兒女頭額,更祝曰‘願百事俱高’。此古人九日作糕之意,其登高亦必由此。”可為佐證。
晚清,北京餑餑鋪賣的花糕主要有三種,即糙花糕、細花糕和金錢花糕,皆是用烤爐烤出來的酥餅,兩餅中間夾上幹果。糙花糕的皮上粘了一些香菜葉,以為標誌,中間夾上青果、山楂、小棗、核桃仁之類的糙幹果;細花糕有三層兩層不等,每層中間夾著較細的蜜餞幹果,諸如蘋果脯、桃脯、杏脯、烏棗之類。味道自然是細的好,但糙細花糕各有風味,舊時,還有人專門愛吃糙花糕。至於金錢花糕與細花糕完全相同,隻是具體而微,如同“金錢”大小而已,多是上層府第貴族的食品。過去北新橋一品香餑餑鋪還出售一種奶油花糕,更是別有風味,但它不同於西式的奶油糕點,卻與往日滿、漢餑餑鋪所售的滿式糕點芙蓉糕、薩其瑪、火紙筒(蛋卷)相似。
此外,花糕還有別種形式。據說,早年有用酸麵蒸出的麵餅夾上棗栗諸果,其間或以江米、黃米麵蒸成黏糕餅,成為上“金”下“銀”,中間夾上諸果。為點綴節日,上麵還插上五色小旗。明人劉侗等《帝京景物略》載:“九月九日……麵餅種棗栗,其麵星星然,曰‘花糕’,糕肆標紙彩旗,曰‘花糕旗’。父母家必迎女來食花糕。”
早年,花糕除了作為女兒“歸寧”的特有食品外,還作為節日禮品互相饋贈。《析津誌》謂:“都人以麵為糕,饋贈作重陽節。”清宮每逢重陽節還設所謂“花糕宴”,可見重陽吃花糕的風俗上下皆然。
小孩們在這天將酸棗搗成泥,做成棗糕,連同火炙脆棗、糖拌果幹,線穿山裏紅一並拿到街市上叫賣。
重陽節也是女兒節之一。凡有出嫁的女兒者,都備名酒、糕點、水果去接女兒回家,謂之“歸寧父母”。
從九月初一起京師各大道觀均“立壇禮鬥”(鬥即星宿),名曰“九皇會”。重陽之日,為北鬥眾星之母,鬥姥元君誕辰,士人有獻供、演戲之舉,有的前去燃燈祭拜,焚“茅草雲蕊真香”。
此外,重陽前後家家盛栽菊花(也叫九花),采自豐台地區。品種極多,惟黃金帶、白玉團、舊朝衣、老僧衲為最雅。富貴之家以菊花數百盆堆成“九花山子”,並綴成吉祥字樣。有的茶樓酒肆,栽培奇異品種,堆成“山子”或“塔”。在市肆貼出廣告,謂“X館肆新堆菊花山可觀”。以此招徠生意。
民國以後,這種風俗逐漸淡薄,至三四十年代,隻留下了老人們的傳說,民間並無實際活動。重陽前後,民間僅僅留下了吃烤羊肉、涮羊肉和吃花糕的風俗。